住庄是藩国西边的一处山地,当地的地形不易从事水田耕作、农民平时就比平地的农民贫穷,而去年秋天的歉收又带来不小的打击。农民眼见再这样下去,恐怕捱不过冬天,有人会活活饿死,于是请求地方官府救助,但非但没能得到理会,甚至还挨罚,最后群起叛乱。
笙之介心想,我在江户好歹还有白米饭可吃,但在藩国愈来愈多人饿肚子。
「此次延期离藩是接受勘定方紧急请求的黑田大人所做的提案。听说去年秋天年贡的征收结束时,勘定方便提出这样的请求。」
不过,开口提这种事并不容易。延期离藩极不名誉,这等同是向幕府阁员表示藩内施政不当。
「黑田大人压制这样的提议,同时四处奔走,筹措款项。我也很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我和他一起四处奔走。」要是话说从头,你可能得在川扇住上一夜才听得完,所以就略而不表了——东谷笑着说道。「过完年没多久,眼看无法再苦撑,家老和着座们才聚在一起,协议提出延期离藩的申请。」
本以为会有人极力反对——东谷接着道。
「尽管稻米歉收,但藩内还有菜籽油的收入不是吗?到四月还有一段时间。应该还有和批发商交涉的空间。愈是不懂算术会计的人,愈会这样大放厥辞。如果有人这样直言不讳,但最后还是决定提出延期离藩申请的话……」
这时候,就算有人提议要主君隐退,顾及幕府的脸面,那也不足为奇。
「可是却不见这样的动向。这明明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井藤和三井却只是形式上提出反对,不见他们逼藩主退位。」
——嗯……
「会不会接下来才有动作呢?」
先取得老中的许可,接下来要求藩主负责,按这样的步骤一步步进行。
「连你也这么说。」东谷瞪大眼睛。「但事实不然。老中下达指示,要主君全力重建藩内财政。要是没达成使命,在六月离藩前往江户时向老中道歉并报告重建结果,主君反而无法退位。」
因为这样算是违背上意,逃避责任。
这次换笙之介眯起眼睛。「东谷大人,您该不会早看出事情的发展,为了看家老和三好大人如何出招,才故意用『提出延期离藩申请』的方式来引他们显露本性吧?」
东谷沉声说道:「说什么话。你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掌握到,有可能走这步险棋吗?」
「因为我太无能,所以您打算放弃找线索这个方法……」
笙之介一直都没任何作为,东谷放弃他也情有可原。
但东谷露齿而笑。「我要放弃你的时候会先跟你说的,放心吧。」
实在没办法放心。
「听起来,好像是我和黑田大人串通好似的。」
笙之介搔着头,东谷则搔着鼻头。
「我也没料到延期离藩一事。拉拢老中得另外花不少银两。」
东谷深深叹口气后,抬眼望向笙之介。
「幕后黑手们或许还来不及调度。」
调度?要调度什么?笙之介暗自思忖,决定说出一直暗藏心中,不敢当面对东谷说的话。
「该不会是要等陷害我爹那场风波平息吧?」
不论谁以何种形式揭开夺嫡之争的战火,只要有事发生便会引发骚动,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坂崎家握有的真正遗书,与日后会与之对抗的伪造遗书将会引来各种不同的想法,议论纷纷。到底哪个才是望云侯的遗书呢?
这时,或许有人会猛然思及某事。
——对了,因收贿而切腹谢罪的古桥宗左右卫门,面对铁证如山的字据,不是也提出抗辩,表示完全不记得这么一件事吗?
——此次的风波不也是同样的情形?有人伪造文书,藉此为藩内带来动乱。
东谷表情扭曲,活像是一只被人踩扁的蛤蟆。
「抱歉,我不认为藩内有人会那么在乎你爹的死,拿这两件事当对照。」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笙之介颇感泄气。不过,如果自己也是幕后黑手的一员,一定会说同样的话,这个想法仍旧不变。
尽管很奇怪,但如果只发生过一次,一般人不会记在心上,但倘若类似的事一再反复,便会拿之前的事与之后的事比较。若要谨惯行事,最好能将先前与之后这两件事的间隔时间拉长。接着他又想到:就算没人会想到这件事好了,那大哥胜之介呢?
「家兄也许会拿这两件事做比较。」
东谷眼珠转动,摇摇头。「这难说,你哥不像你那么坦率。」
这话什么意思?
「里江可有写信给你?」
「有,过年时来过信。」信中写道,母亲与大哥还是老样子,大哥每天到道场以代理师傅的身分指导弟子练剑,同时勤于锻链自我。
「就这样吗?」东谷又哼一声。「我猜里江也不会在信里提到。」
「发生什么事吗?」
东谷的大眼闪着寒光。
「最近里江和波野千走得很近。」
虽说换过店主,但竟然和波野千走得很近?
「这……怎么可能。」
「虽然对你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