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乘虚而入?」
「小伙子。」东谷以率直的口吻唤道,趋身靠向笙之介,「你知道什么是仙人跳吗?」
笙之介像金鱼般嘴巴一张一合,结结巴巴的回答:
「是、是指用女人当诱饵来欺骗男人,勒索钱财的手段吧?」
「原来你也知道啊。」东谷故做惊讶。「是佐伯大人教你的吗?算了。」
笙之介的嘴仍旧一张一合。
「听说是一位美貌足以和吉原的花魁匹敌的女人,不过她的真面目是一条蟒蛇,还带领着鲨鱼。三好大人差点被她给吞了。」
即将被生吞活剥前,有人将他一把拉了出来——而且此事非得暗中进行不可,所以东谷的父亲费好大一番工夫,当然也使了不少银两平息此事。
我都不知道这么一件事——笙之介低语,拭去冷汗。
「我一直以为三好大人是因病辞去江户家老一职。藩内大家都这么听说。」
东谷眯起单眼。「这也是本大爷的父亲和主君商量后的体恤安排。不光是藩内,今坂和井藤也被我们瞒过去。」
唯对担任文官之长的黑田家,非得坦言一切不可。
「对管帐的人扯谎是行不通的,而且黑田家的人头脑精明,不必担心他们错估情势。如果是为了增强权势而揭发这起无聊的丑事,到时候将会被主君怪罪,毁掉藩国可就完了,黑田家十分清楚这点,守口如瓶。」
现在的三好家在捣根藩单纯是「着座」的地位。虽不是负责家老的职务,却是能参与藩政的重臣地位。「着座」的地位向来都很模糊不清,大多是今坂、井藤、黑田、三好的老当家隐退,将家老职务交付给继承者后转任这项职位,说起来算是顾问。除了这四家,与千叶家有血缘关系者,就算家世地位不高也能担任着座。根据这一点,它是荣誉职务,不过基于家世地位,他们的发言还是有影响力,所以略微复杂。这么一提才想到,若菜夫人的娘家是代代担任着座的里见家,她与丈夫千叶有常是表兄妹,两人的曾祖父相同。
笙之介忆起此事。「佐伯老师说过这件事。」
——我们藩内没有明摆着内斗,但血缘、姻亲间纠葛的势力争夺其来已久。
「这么说来,家父被卷进的收贿风波也是起因于此。主君也很清楚此事……」
东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你认为那位终日在月祥馆里埋首古籍的老头,会知道这些事吗?」
那是本大爷提点他的——东谷说。
「我还很细心地寄封信给他,请他劝你要沉住气,不要急。你真应该心存感激。」
「是。」笙之介缩起脖子。
「就是这么回事。」东谷双眼微阖,懒洋洋地放松全身。尽管一副慵懒之姿,但那张皮坚肉厚的大脸仍油光满面。「这四家家老中的今坂和黑田,与千叶家有亲戚关系。不过,现在今坂与千叶更亲近。武官井藤虽是特别拔擢,不过上上代的正室也出身千叶家,井藤才得以平步青云。与今饭相比,三好家和千叶家的血缘更浓,与其说是亲戚,不如说是分家。换句话说,若真有什么万一,三好家甚至能继承藩主的地位。」
虽是降格为臣,但三好对千叶家的发言最具影响力,一路都担任江户家老一职,而且惹出不堪闻问的丑事也没被撤除家名。
「相反的,我坂崎家人才辈出,代代担任江户留守居一职,始终无法升任家老。如今的江户家老一职也是因为位子空出,暂时兼任,虽然多担这份职务,但就身分来说还是江户留守居。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坂崎家与千叶家没有血缘关系。
「我对此不会特别不满,就算当上家老也更劳心罢了。」
东谷似乎真的这么认为。拐一大圈后,笙之介的思绪又拉回东谷的「夺嫡之争」。对藩内人士而言,比起江户的正室与少主,以藩国夫人的身分住在藩内的侧室与她的孩子们,反而让人感觉更亲近。就算平静无事,还是常传来他们的消息。
「阿万夫人不是拜井藤家为养父才住进后宫吗?」
东谷颔首。「她不是武家之后,而是金见乡的地主之女。」
家臣向来都忌惮查探主君侧室的出身,但藩内人尽皆知。金见乡往昔是盛产金矿之地,如今挖掘殆尽。不过,蓊郁的山林有群鹿栖息,更有天然温泉。
「听说主君前往猎鹿时,对夫人一见钟情,此事是否属实?」
「不是刚好一见钟情,是有人刻意安排。」
笙之介颔首。「是井藤家策划吧。」
「三好也掺了一脚。」见笙之介大为吃惊,东谷笑道,「那两家素有交谊,有家世但没能人的名门,与有钱有势、但没家世的后起之秀往往很容易联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到若菜夫人的娘家里见家,他们相当于今坂的分家。身为文官之长的黑田家一再与今坂、里见两家通婚,如今气味相投。」
换言之今坂、黑田两家拥护正室若菜夫人,井藤、三好两家拥护阿万夫人,形成对立局面。
#插图
「我之前从未留意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们家的人特别悠哉。」说到这里,东谷微微侧头。「宗左右卫门大人也许了然于胸,却故意佯装不知情。」
笙之介记起父亲的脸庞,又想到母亲。思索着母亲娘家新嶋家与今坂、黑田同属一派的事。然而,希望担任武官并出人头地的大哥胜之介,难道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