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形吗?」
笙之介怯缩起来。他没看。那天他待在新嶋家的宅邸。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闭门思过的罪人身分,光是目睹父亲那悲惨的死状就够他受了,他不想再看到别人的死状。对事件本身强烈存疑的笙之介,并不认为波野千是害父亲陷入这种悲惨命运的仇敌。
「像灌药、动私刑,或是毁掉嗓子,让对方乖乖听话的方法多得是。」
东谷说。他既没嘲笑笙之介,也没皱眉。笙之介感到背后一阵寒意游走,再度说不出话。
「城内的照应……应该可称为幕后黑手吧。」东谷身子往后栘,重新悠哉地坐好,鼻孔呼出沉沉的气息。「幕后黑手愿意出手协助这项阴谋,非得有等价的回报。与其说非有不可,倒不如说,不这么做才不像话。」
「是钱财吧?」肯定远比他们宣称父亲收受的金额还来得大。笙之介双唇紧抿,强忍胸中怒火,但这时他发现东谷只是微微带着笑意。
「你错了。」东谷马上像在训斥般否定他的推测。「有比钱财更具价值的东西。」
你果然反应很慢——东谷叹息。
「亏佐伯老师那么赏识你。你求学认真,但对世事一概不知。这应该是你的强项才对啊。」
当真听得一头雾水。笙之介的强项?那应该是读书、写字……
笙之介猛然晓悟。「波野千声称是家父写的字据。」尽管古桥宗左右卫门本人完全不记得这么回事,但字据上的笔迹连他本人看了也不得不承认是亲笔所写。
「没错!」东谷朝他厚实的膝盖用力一拍。
「笙之介。这么一来,你应该也明白这是无法放任不管的大事了。就像是抄写,完全模仿他人的笔迹而捏造出莫须有的伪造文件。如果有人有此能耐会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文件具有难以撼动的权威,试想这将是多强大的武器。」
笙之介双手紧抓膝盖,全身僵硬。东谷那张大脸朝他逼近,令人备感压力。
「东谷大人,您的意思是,波野千从某处找来擅长伪造文书的高手,与城内的幕后黑手拉近关系吗?」
那就是给幕后黑手的「报答」。东谷点点他厚实的下巴。
「如果是这样,家父的不白之冤……」
「波野千在引发店内夺权行动时,为了让幕后黑手见识伪造文书的力量,设计陷害你爹。」
当真是一石二鸟——东谷不悦地说。
「就算字据被看出是假造,对城内的幕后黑手来说不痛不痒。他应该是告诉波野千,既然你说得这么厉害就露一手来瞧瞧吧。而波野千一定颇有自信,自认绝不会被人看穿。」
没错——捏造的贿赂字据,别说是侦办此案的目付众,就连当事人古桥宗左右卫门也觉得是真迹。笙之介没看过实际证物,但他深知父亲的错愕与焦急。父亲说——我完全不记得这么一件事,但摆在我面前的字据上头确实是我的笔迹。没想到世上竟有这种事。父亲无比懊恼,夜不能眠。
「我很害怕家父会发狂。」
父亲紧抓着他诉说道:
——笙之介,难道是我忘了自己曾收取贿赂吗?忘了自己做过的坏事吗?
不可能。不该有这种事。但字据清楚摆在眼前。那是我的笔迹啊,笙之介。
「我当然不是一直默不作声,陪他发愁。我提出一般人都会想到的抗辩。」
——如果是笔迹,别人也可能模仿。如果爹您不记得此事,字据就是伪造的。
「你爹听了后怎么说?」
父亲脸色惨白,连一旁的笙之介看了都感到一股寒意,他很坚决地否认。
「他说,我不觉得这是伪造。」
——如果是画押,有可能仿冒。他人的笔迹也可能模仿。但要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事。
「家父说,字是一个人的展现。」
文如其人啊,笙之介,就像我们无法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文字也不会和别人完全一样。
——那字据一定是我亲手写的,但我不记得这件事。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上级追究起家母的求官行动。」
古桥宗左右卫门就此不再坚持。
想到这里,笙之介全身虚脱无力。父亲悲惨的命运、自己的无能为力。没错,我真的就像娘训斥的,是个只会哭哭啼啼,派不上用场的次男。
「我说,笙之介。」
在东谷粗犷嗓音的叫唤下,笙之介抬起眼。他眨眨眼,视野变得模糊。他差点又哭了。
「笔迹这东西如果真像宗左右卫门大人说得那样,那伪造文书的人应该是能将自己完全放空,彻底化身为他想变成的人物。」
古桥宗左右卫门想像不出这样的人物。在这悠闲的乡下小藩,在刚正质朴的官差里,很难想像有人身怀此等绝技。
笙之介了解这样的想法。
「不过真的有,确有其人。」此时那个人正躲在某处,等候下一次登场。
笙之介打定主意问道,「东谷大人,您认为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究竟为何?」
东谷就像瞄准目标般眯起眼睛。「问这个问题前,你不在意谁是幕后黑手吗?」
「您知道吗?」笙之介不自主地做出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