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面向晒衣场的纸门。纸门紧闭,所以他额头撞向纸门。
「你终于醒啦。」
耳边响起响如洪钟的粗犷嗓音,原来是管理人勘右卫门。他半蹲在笙之介身旁,一如往常穿着直条纹和服,披上同样花色的短外罩,鲜艳的红色短外罩衣绳特别长。阿秀告诉笙之介,他这是在模仿札差【注:江户时代,对于旗本、御家人等武士从幕府领取的奉禄白米进行仲介买卖的人。】。因为在江户町,说到侠客,人们首先想到的就属札差了。
「富勘先生?」
「没错,是我。早安。」
笙之介频频眨眼,顺手摩娑自己的脸。好困。
「我在这里睡着了?」
「是啊。你打瞌睡的功力堪称一绝。真是好本事。干脆收钱供人参观如何?」
富勘出言挖苦一番后在书桌旁一屁股坐下。
「你熬夜工作啊?」桌上摆着刚完成的八百善起绘。富勘像在看什么违禁品般仔细端详。
「是的……这是八百善。」
「那家料理店?」
是的。笙之介应道,富勘将高挺的鼻头凑向起绘。他头发稀疏,太一都称呼他「秃头勘」,不过他轮廓深邃,有一双浓眉,五官鲜明,这位管理人不光是长相凶恶,其实长得还算俊俏。拜此之赐,尽管如今年过五旬,在花街柳巷还是很吃得开。他短外罩的衣绳特别长,听说和女人有关,虽然也是多津婆婆说的,无法尽信,但感觉真是这么回事。
「就像玩具似的。」富勘移开脸,严肃地说道。「又是村田屋的工作吧?组装这种玩意儿会带来什么好处吗?」
「治兵卫先生好像打算拿来做生意。」
富勘板起脸孔。
「他这人也真伤脑筋,分不清玩乐与生意的差别。他这样子还有办法糊口,真是好命啊。」
笙之介再度眨眼。他摩娑下巴,摸到胡须,脸也很油腻,这才想到,对,昨晚熬夜赶工。笙之介遗传自父亲宗左右卫门,胡子稀疏。大哥胜之介就不同了,他刮完胡子还是会留下一片青皮。
「不过,古桥先生。」
富勘严峻地注视着用手指把玩稀疏胡须的笙之介。
「你和治兵卫先生不一样。你好歹也算是位武士,一直陪他搞这种名堂,不太妥当吧?」
武士一词由富勘口中说出,总觉得有点轻视的意味,莫非这是笙之介个人的偏见?
「您说的是。」
一早就遭人训斥,而且还抬眼望着对方,当真窝囊。
「对了,富勘先生,您一早来找我,有何贵干?」
如果是房租,笙之介早按时在初一缴纳。但此时的笙之介还没完全清醒,他想着应该缴纳了吧?一时间脑袋不太灵光。他摩娑着脸,想让自己清醒,顺便打几个喷嚏。
「喏,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一早去泡个澡,暖暖身子如何?顺便洗去一身的污秽。」
东谷大人有事找你。富勘说道。
「今天一早,他派人跟我传话。要我转告你一句,老时间,老地点。」
听闻此言,笙之介顿时清醒许多。「感激不尽。还劳您跑这么一趟。」
「我是无所谓。既然东谷大人托我照顾你,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富勘霍然起身,拍拍直条纹和服的下摆。「希望会是好消息。你的亲人们都在藩国等你。」
「嗯,可能吧。」
「你还真靠不住啊,这也算是一绝了。」
富勘本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打住。可能是他想到尽管笙之介是个很不像样的武士,但他在这间长屋里是唯一不会迟缴房租的房客。富勘离去后,笙之介独自一人,他侧着头回身而望,倒抽一口气,缓缓打开纸门。
不论是河面、晒衣场,还是河畔的樱树,全都笼罩在艳阳中。看来今天会是暖和的日子。樱花的花苞陡然绽放不少,一口气开了三成。
老早就开始工作的长屋住户声此起彼落。阿秀好像在说些什么。那我出门了——这个声音应该是辰吉。走出木门外不远,有一座稻荷神社,有人合掌拍手,拉响铃当。有些孩子出门工作,有些前往私塾,一早便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啊,笙先生,早啊。」
隔壁的阿鹿捧着一个大木桶到晒衣场。她洗完衣物,准备要晾晒。大家还真是早起。阿鹿和鹿藏这对夫妻是菜贩。像这种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鹿藏应该老早就出门做生意。阿鹿则将她先生采买回来的蔬菜作成酱菜,四处叫卖,因此早上不必那么早出门。
「昨晚您到半夜都还亮着灯呢。笙先生真是热心求学。」
这对夫妇说话带有些许口音,讲话时语尾会拉长。太一说,他们是卖菜的,用这种口吻还行,但如果是卖鱼的,鱼早发臭了。他们就是一派悠闲,令人看了焦急的好人。夫妻俩认为以抄写书本营生的笙之介学富五车,相当敬重他。
「昨晚不小心熬夜。」
「真了不起。不过这样伤身哦。」
看到阿鹿的笑脸,笙之介猛然想起刚才他完全没想到的一件事。
「阿鹿姐,你可曾在这附近……」
见过一位留着切发【注:不结发髻,发尾切齐的一种垂发发型,类似现代的妹妹头。】的女子?笙之介本想如此询问,但旋即心念一转:这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