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我过去曾练习柔道。”
话题突然跳转,克兰普默默听着。自己昨天被她摔个正着,自然也很好奇。
“当我比春羽还小好几岁的时候,我就开始去父亲年轻时参加过的柔道场练习。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通过运用身体摔倒比自己还高大的人很有趣,不过我似乎很有才能,被周围的人大加赞赏,捧上了天。上小学时,我对自己是特别人才这一点深信不疑。于是我认为,既然自己得到上天的恩惠,就必须有所回应,付出配得上这份才华的努力。后来运气也站在我这边,中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在全国大会个人赛上拿到冠军。”
“真厉害……”
“——许多人也像你这样说。我很开心。我得到了他人的期待,也回报了他人的期待。可是,这样的日子某一天突然结束了。我在练习的时候,因为疲劳造成的注意力涣散,肩膀受了伤,而且是无法彻底痊愈的伤。虽然已经恢复健康,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但已经不能剧烈运动。我的人生就这样迎来了一个结束。”
“……这……”
要反驳她的话并不困难。但是克兰普明白,这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年轻可以搬弄唇舌去议论的问题。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尤思拉还在若无其事地继续讲故事。
“如果是个帅气的理由就好了。如果是因为朋友被坏人袭击,为了保护朋友而受伤,自己就可以为之自豪了。但并不是这样。只是我练习过度,明明有察觉,却乐观地认为谁都会有这种情况,因为一时的劲头而毁掉了一切。”
自作自受而已……而且是不起眼的、普通的、极其丢人的,连失态都称不上,只能得到他人一点点的同情,甚至想怪罪到别人头上都不行……被这种失败毁了前途,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对于自己梦想的破灭,樱希望至少要有个理由。
这可以理解。游突然失去母亲的时候也茫然失措。他甚至粗暴地想过,你要死就死,起码要走个像模像样的顺序吧。那种突如其来的离开,简直就是毫无意义的的死亡。
如果真要去思考其中的意义……不,现在先说樱的事。
“不可思议的是,周围的人没有任何改变。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可是父母、同学、道场的人,对待我的态度却毫无变化。”
“这个,是因为不想让你压力太大吧。”
“是啊。可是反过来说,难道这件事不值得他们有所表态吗。我练了将近十年的柔道,周围人给予了许多期待。虽说他人不明白我的心思很正常,可是他们这种状态与我自己的失落感相比,差距太大了。我并不恨他们。只是,自己相信的价值观和他人的评价出现了这种差错,让我充满迷茫。我过去所坚信的……所谓‘生命’,居然全都错了。”
……或许,樱是想对那些人道歉。她希望那些人会把她的错误看得更严重,以严格的态度去批评她。
克兰普微微想起了莫梅特·葛佩莉亚,她笨拙地顺从了自己被定义为错误的事实,一直追求着罪与罚。
“就在那之后,我开始休学,沉迷在游戏里。父亲担心我自暴自弃,就给我买了雷米尔。我第一次进入「CtG」的时候大为感动,因为我可以不在乎受伤,使出全力活动了。可是正因为这游戏太过真实,热衷了一段时间后,我微微地感到了它与现实的差别。越是玩这个游戏,我就越清楚实际上自己根本不能这样运动的事实。我当即感到了空虚,玩的时间也逐渐减少。然后,我就开始热衷格斗游戏了。”
终于说到这里了……说回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冷静和客观,让克兰普感觉有些不对劲。更何况,这个樱以前是那么冲动,那么情绪化的人。
尤斯拉的声音,简直像乌龟壳一样平淡生硬,始终淡然无波动。
“这种不远不近的感觉很好啊。稍微脱离现实,又有鲜活的对手,可以剧烈地运用眼和手。而且,好像和柔道一样,我在这方面也有才能。懂得规则和理论之后,对战从来没输过,排位提高之后也得到了周围人的称赞——总之就是心情愉悦,可以作为替代品。”
“可是,所谓的替代品也就是自欺欺人的谎言。所以为了不让这个谎言被揭穿,为了让我自己心情愉快,我拼命地对游戏下苦功。和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输’去拼命练习柔道一样,也去拼命地练习游戏。然而,某一天,我却输给了一个全无斗志的人。”
“呃……如果是说我的话,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斗志……”
“那么,就是又愁眉苦脸又嬉皮笑脸的怪人,或者是窝囊废。我居然输给这种人。”
……这里要是向她道歉就更加重这个印象了。克兰普保持沉默,等她继续说。
“那之后,我每天都到电玩中心去,与电脑的普生八十吉对战、与使用普生八十吉的玩家对战,详尽钻研网上的普生八十吉分析,自己也去使用普生八十吉,把普生八十吉钻研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结果全是白费功夫。”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不会。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见到你。”
“哎?可是,你——”
“其实我害怕再战时又输掉。我害怕失去难得找到的‘替代品’。可是,如果从你这里逃走,我又会意识到自己的自欺欺人。我在心底暗暗祈祷再也不要见到你,同时又去寻找你。”
“所以是谎言。”
神奈樱失去了从小到大的精神支柱,为了填补空白,她寻找可以让她全心投入的东西,那就是「CtG」以及对战型游戏。
可是她依然害怕失去,结果就是对游戏的胜负极端执着。游一时的心血来潮威胁到了她的心,使得她不得不装出一副追寻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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