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走进女更衣室的话,健太郎根本不可能在出口等她出现,而且他们两人现在的位置正好是在瑛美等人看不到的死角处,这让健太郎不禁暗想运气真是不错。
「间、间边同学!等一下!」
健太郎自觉在这里大喊很不礼貌,所以直到接近早弥一段距离之后才出声喊住她。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早弥于是回过头来,用冷漠的眼神看向健太郎。
健太郎刚见到未优那时,未优的眼神也同样是这么冷漠,那其实也是建立在摇摇欲坠的平衡之上的态度。尽管如此,那也依旧是『当时的未优最自然的态度』。
相较之下,早弥的冷漠态度则看似是强装出来的。
假设面对未优的感觉,像是沐浴在寒冬早晨的冷冽清澈空气当中,那么面对早弥的氛围就是被砸了一身冷冻库的硬冰块。
「呃……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要事。我只是认为,难得贵宫同学她们出口邀请你,你不需要对她们那么冷淡吧?大家不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吗?我觉得你要和其他人多多相处,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
健太郎现在没有配戴能够提醒自己是老师的小道具,所以只好一边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老师、老师、老子——不对,我是老师』,一边慎选言词说服早弥。
而他的手也很自然而然地摸向脖子处,想要系紧目前不存在于他身上的领带。
「学校应该不是只为了开心玩乐而存在的地方吧?」
早弥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健太郎的说法。
「是、是没错,可是心情快乐一点总比闷闷不乐要好多了……我刚才不是也说过吗?在学校里面就算受到一点小挫折,也有很多机会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所以我认为如果有机会去接触个性和自己不同的人,就该好好把握住机会吧?」
「学校是用来念书的地方。唐渡老师,请恕我直言,你虽然说你很尽心尽力想要胜任老师这个职务,可是你再怎么努力也不是教育或营运学校的专家吧?我爸爸常说,利用眼前的欢乐确实很容易引起学生们的兴趣,但是那种方法并无法达成本来的目的。」
「呃,那个……我记得你爸爸是宝盟的董事对吧?」
早弥的论述也有其道理可言,健太郎想不到该如何反驳她,于是索性问出心中的问题,以免对话就此结束。
「没错。只不过被洛克威尔理事长捡来学校的唐渡老师,还有对宝盟的现况完全不抱持任何疑问的瑛美,大概都不会了解我和爸爸有多么辛苦吧。」
早弥愈说话里愈带刺。
「我的确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外行人,可是间边同学你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况且我现在也算是宝盟学园的教职员,不是毫无关系的立场。既然你说我不了解你们有多么辛苦,那么可以麻烦你详细解释给我听吗?」
打算将主打自由明朗校风的学校,转型成以升学为主要诉求的私立学校董事,以及目标是整顿校内风纪的董事女儿兼学生会长——这两种角色在连续剧或者漫画里面都是最常见的坏蛋,但是也不能因此就一口咬定现实上的这些人也都是坏蛋。
像未优那时候的情况就是如此。
有些事情要是不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去深入面对,就没办法明白。
「……那些事情对唐渡老师这种非正职讲师说,也是无济于事的。」
「但是完全不肯对我说明,却又指责我什么都不懂,那我也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早弥依然顽固地不肯解释,不过健太郎也死缠烂打地继续以笑容说服她。
「……你说得或许没错。」
唉——早弥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不情不愿地开始解释。
裘若·洛克威尔是学校创办人的直系血亲,许多年来一直都在任理事长一职,以其高强的领导与业务能力管理著宝盟。可是相反地,也有许多人批评她的行事独裁,并且时常往返加拿大与日本两地而鲜少在校内这点,也成了她的弱点。
「啊……这么一说的确是。」
健太郎对此评价也甚有同感,不自觉低喃了出来。
能够用一句话就聘请一个来历不明的旅客当讲师,全是因为裘若的权利足够庞大。而健太郎当初认识她的原因,也是她久久一次回到日本,因而高兴到喝成烂醉之故。
「董事会之中有一些反对现况的人,而其中又有些人,打算找机会攻击理事长的那份弱点。」
「呃……间边同学,你的爸爸也在那些人当中吗?」
「不是。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早弥接着继续开始解释,而且她的口气就像是在为脑袋不好的小孩子——虽然健太郎的年纪的确比她小——做解说一样。
私立学校是一处教育场所,同时也是随时会有大笔金钱流动的商业领域。理所当然,董事会成员也并非全是教育人士,其中参杂了一些由融资银行之类的地方派过来的人。
而这些以学校营运和利益为第一优先考量的董事,目前正想方设法要以少子化为由,将国中部和高中部的校舍挪移到郊区,并且删除特别教室等辅助设备,将学校转型成升学为主打,然后再卖掉地价已经高涨的目前这块校地。
学校挪移大学部的本意,是扩充校地和充实各种学校设施,可是贩售派的目的却完全相反。
贩售派的人从五六年前开始,就在董事会上明目张胆地阐述他们的想法,丝毫不加以隐瞒。要是哪一天被那群人掌握住主导权,到时宝盟的优良传统肯定会彻底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