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新宿大楼。如果将四边全部连起来、化为一条直线,说不定有两百公尺左右。有人独自默默练舞,也有步调一致跳著舞的团体;以几十个人为单位、正在练习表演的都是大学生,但也有团体以课程的形式在练舞。这些人彼此互相礼让,调整各自的喇叭音量,在没有规则的情况下,维持著这个场所的平衡。
深夜的新宿乍看之下有点乱七八糟的,但我觉得其实是乱中有序。看起来像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但其中确实有著能让我们行走的道路;只有对这条路视而不见的大学生,才会喝得烂醉地躺在车站里。新宿的夜晚,其实并没有比我想像的更加光怪陆离。
我换上新的练习服,充分伸展之后,开始基础练习:节奏训练和isolation。Isolation是指只动脖子、胸部等身体了部分的训练。从开始跳舞的那天起,就连一天我也不曾中断这个练习。
没有人会去注意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每个人都看著镜子里自己的身影。所以,这个深夜的空间感觉起来很舒服。
我映在玻璃上的身影,跟高中时没有太大改变。顶多是头发稍微长长了一些,还有耳洞变多了而已。无论是蓝色的挑染和大size的练习服,都跟当时一模一样。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播放老师指定的曲+。穿过衣服内的耳机线,轻轻搔著肚脐一带的皮肤。最后的齐舞,四个八。高中的时候,只要跳舞就能抛开一切。无论是因为那个读大学的前男友劈腿、于是和他分手的时候,或是舞蹈社参加校庆的舞台服装因为太过曝露而引发问题的时候;只要播放喜欢的曲子跳舞,那些事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了。在那个时候,我以为所谓的「未来」还在无法看见的地方,也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将不再是舞蹈社的社长。
我的身影,浮现在深夜的新宿之中。
明明玻璃上只映著我的影子,但我却看见身旁的有佐。而老师站在我身后,看著我和有佐的舞。哥哥则将我们的样子,完整地描绘在画布上。
Square Steps是两年制的学校。那间舞动著色彩缤纷的练习服和鞋子的舞蹈教室,将不会再守护著即将二十岁的我。
翔多总是叫我「小遥」。每当他这么叫我,我总觉得自己不是总是跳最后一排左边位置的「遥」,而是另一个人。霎时,泫然欲泣。
我用毛巾擦汗,把拔下的耳机挂在脖子上。
这个地方的缺点是厕所很远。只有一段距离外的便利商店或麦当劳才有厕所,而且那里总是有人正在使用,必须要等;所以如果等到快憋不住才去,就会憋得相当辛苦。
解决完上厕所的事之后,我顺便买了饮料,然后走回去练舞。我练舞的地点,是大楼四边当中离便利商店最远的那一边,所以得绕建筑物一圈才能回到那里。我在走回去的半路上,停下了脚步。
是有佐。
去便利商店的时候,我走的是反方向,所以没有看到他。他一个人在练舞。总觉得背上的汗迅速地乾了。
在深夜的新宿,彷佛只有那里打上了聚光灯。
有佐一个人默默练习著同一个部分。从喇叭里传出的音乐,果然是发表会要跳的曲子最后的部分。最后的齐舞。有佐注视著映在玻璃中的自己,一面用毛巾擦汗,一面反覆跳同一个地方。跳了又倒带,再跳再倒带。擦拭汗水、喝饮料、继续跳。
——第二个八结束时,你的轴心晃了一下。
有佐认真地接受了老师今天在课堂上,对他讲的唯一一句话。他反覆地跳著那个部分,直到身体的轴心不再晃动为止。因为既然站在中间的位置,就必须笔直地伫立于表演的中心点、舞台的正中央。他没有察觉到我正在附近看著他。完全没有察觉。
有佐身上穿的衣服跟刚才上课时一样。下课后他就直接来这里了。他没有像我那样先回家一趟,没有吃沙拉,也没有换衣服。老师的一句话,就让他来到了这里。
——听说有佐录取了迪士尼的表演舞者!
班上同学在女生厕所的镜^前而,尖声叫道。当时,我在隔间里。
——我有看到,大厅里有贴公告_。有佐果然不同凡响,录取率不晓得多少耶,真是太强了!
卷动著卫生纸,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他跟米奇跳舞了耶,好厉害、好厉害。她们嘴上虽然记样说,但话中还带有别种意思,那种语气化为锐利的形状,刺向我的耳膜。
——对了,爵士舞那班有个不认识的女生,头发挑染成蓝色的那个。她是谁啊?
我不禁停下手边的动作。原本发出「喀啦」声的卫生纸,也沉默了下来。
——她叫遥吧?我也很好奇,所以看了一下名簿。我知道这个人喔,她在高中时赢过尬舞,有点名气。
——尬舞?
反问的人轻轻笑了起来。
——她好像一〜直只跳硬梆梆的锁舞。但是那么一来,就无法成为表演舞者或伴舞舞者了吧?所以啊,她好像终于开始上爵士舞和古典芭蕾的课程了。老师说,或许太晚建议她了。
——哎呀,一整个太晚了吧。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卫生纸卷动的声音。卫生纸用完了,只剩下纯白的芯,在银色的卫生纸架中停了下来。
在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有佐跳著舞。他跳舞的声音,只有我的耳朵听得见。
有佐面前有几千、几万人。今后他也会在那样的舞台上继续跳下去。
小椿一面继续当著读者模特儿,一面念著知名的大学。哥哥在美术展中得奖,学生电影的制作团队邀请他参加拍摄。有佐获得了在所有人憧憬的梦想国度中,持续跳舞的未来。
刚才在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