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是男性杂志的读者模特儿,他好像在跟比我资深的模特儿互传邮件耶。无论是多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小椿都会一一向我报告。
我一直认为,在狭小的教室中,自己是特别的。小椿置身于读者模特儿这个我不认识的世界,看在周边的人眼中,她或许是特别的,但对我而言却并非如此。因为,她没有付出任何努力。透过她跟我报告的那些内容,我一一确认著自己的特别。
她只是凭著天生的可爱长相,获得了所有想要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我不断努力、每天练舞,把头发挑染成蓝色,在深夜的夜店里获得了适合我的舞者地位,在教室里获得了一个人听音乐也不足为奇的地位。长相好看是天生的,也就是说,那是「天赋」;跟靠著「努力」磨炼舞蹈技巧的我,是完全不同的「了不起」。
在舞蹈社里头,我也比其他社员技高一筹。我擅长的是锁舞,经常跟他校的朋友和在夜店认识的舞者组队,报名深夜的尬舞活动。我跳的并不是以舞台魅力见长的舞蹈,而是以尬舞取胜的舞蹈;不是众人整齐划一的舞蹈,而是具有特色、发出声响的舞蹈。每周在各种夜店都会举办尬舞,像是单人尬舞、双人组、三人组、团体制、学生限定等等,种类五花八门。我报名参加每一个尬舞活动,突破预赛,挤进前十六强。比赛结果当天就会在自己眼前决定,结果则马上会透过口耳相传、或影片被上传到网路上传开。每次在各种比赛中留下成绩,就有愈来愈多的学妹崇拜我。
——以高中生的身分突破预赛,真了不起。遥学姊的比赛影片,被上传到YouTube了唷。我好喜欢这次预赛里的动作!好了不起,遥学姊真了不起,好像职业舞者一样喔,了不起。
了不起。
在高三生的升学谘询中,我告诉班导「我要念Square Steps东京分校」。那是一所培育专业舞者的专科学校。打算报考大学的班上女生,个个都把我的事当作话题。那个时候,光只是这样,内心深处就会沸腾冒泡。小椿和舞蹈社的学妹们也都异口同声地说:了不起、真了不起,小遥/遥学姊一定会成为舞者。甚至还有学妹噙著泪对我说:我一定会追随学姊,我要去念Square steps!
大家在一天里有多达九科的模拟考,我则研拟著面试和试镜的对策,即使是这样的时期,哥哥的画也依旧在校园里展示。自从哥哥得奖之后,美术社的学生的作品再也没有在任何一个大赛中得奖。
哥哥读高中的时候,我们很常聊天。我会说舞蹈社的事,然后听哥哥说美术社的事。哥哥高中时是美术社的社长,他的大赛人选作品张贴在新校舍的楼梯旁,让我觉得与有荣焉。
但不管经过多久,哥哥依然只是展示在学校墙上的一幅画。
哥哥就和小椿一样,什么努力也没有付出。在他成为大学生的时候,我明白了这一点。他只是仰赖与生倶来的容貌和美感,以及再也不会进一步成长的「天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颜料把手弄脏而已。他将来会成为什么人?画家这种职业真的存在吗?他有明确的目标吗?每天作画,又怎么样?现实生活中,有人会被那些画吸引住目光吗?每次在校园里看到哥哥的画,我都会不断对哥哥发出无声的质疑。
我不要变成哥哥那样。
那种眼睛看不见的天赋,我无法追上;但我要用眼睛看得见的努力,来赢得想要的事物。
被Square Steps录取之后,我对自己立下了誓言。春天之后入学的新学校大厅里,贴满了五彩缤纷的海报。「本校三名学生录取东京迪士尼度假区舞者!」、「本校两名学生录取△△专属伴舞舞者(参与全国巡回表演)!」、「本校两名学生录取四季剧团!」从这里毕业的学生,以自己的双手,努力地将梦想化为工作。我一定也会是那样。一定。
我才不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试图表现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什么鬼东西,才不会沉浸在那种自我满足的世界里;我才不会死巴著像是默默贴在楼梯旁、已经没有人看的画般的天赋不放。绝对不会。
哥哥已经大了。因为重考过,所以现在大我两届。即使过了二十岁,他还是继续用颜料来把手弄脏。
小椿靠著推甄进入了R大学。在全国的私立大学当中,那是所偏差值相当高的学校。老实说我觉得她书念得不怎样,所以很惊讶。
直到最后小椿都还是一直称赞著我们兄妹。因为我没有那种天赋,所以好羡慕你们喔,真了不起。
你们今后也要努力喔。我会替你们加油的。我们要当永远、永远的朋友喔。
小椿或许也知道这件事。高中生的「了不起」.保存期限只有高中生活的这段时间。原本以我们的标准判断出来的「了不起」,在毕业后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因此,小椿并没有成为模特儿。她并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想靠当上模持儿来讨牛活的地步。小椿没有选择以模特儿的身分来成名,而是选择了成为比一般人可爱一点的知名女大学生。她很聪明。
现在,小椿还是什么事都向我报告。像是终于把手机换成智慧型手机了,或者自己被传染了喜欢的人的口头禅,之类的。报告著一些在那个时候,我所瞧不起的事、看起来没有做任何努力的事、作为确认你很普通而我很特别的依据。
但如今,都再也无法换来一句「了不起」了。
曾经说要追随我去念SquareSteps的学妹,听说透过入学考试中心的考试成绩申请、录取了东京都内的私立大学,然后加入了音乐方面的活动社团。
☆
我顺其自然地跟第一次带我来这个地方的大学生交往了。高二那年夏天,一个私立大学舞蹈社的大二生,向在夜店活动中跳舞的我搭话。我们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一公升装的麦茶,要了两根长吸管一起喝。那一天,整个晚上都很闷热,我们两人汗流浃背地练舞;到了早上,我去他的公寓借浴室淋浴。在那个时候,大二生看起来就像是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似的;看起来就像是知道这世上所有事情的大人。
假如当初选择上大学的话,我现在也会是大二生。
夜里,寻求著练舞场所的舞者们,聚集在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