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给我的讲评最长。
三个人一组上去跳指定动作时,我跟有佐同一组。老师对有佐只说了「第二个八结束时,你的轴心晃了一下」,然后马上就转过来我这边。老师一定是为了要好好观察我,才让我和有佐一组。
「小遥?」
我回过神来。
「你回来啦?」
走进屋里、锁上内锁之后,我就停下脚步站在那儿。
「我刚回来。」
我赶忙松开布鞋的鞋带,不想被哥哥发现我刚才呆愣在这里。
「洗完澡之后,要记得关掉热水器。爸妈都睡了。」
「好。」
我脱掉鞋子、抬头看了一眼,哥哥还站在那里。他的浏海、手脚、脖子都很长,肩膀很窄,身材瘦长。他到底都是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去学校,我都不太清楚。大学似乎跟高中不一样,并不是每天早上都在固定的时间开始上课;尤其哥哥念的是美术大学,感觉上特别日夜颠倒。跳舞的人一定也是不遑多让的夜猫子,似冈为哥哥很少在房间开著大灯画画,简直就像夜晚不断持续著似的。
哥哥大多在我起床的时间还在睡,而我回家的时间,他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前住餐厅吃晚餐时,我会吃掉他讨厌的香菇,他会替我吃掉我讨厌的茄子,感觉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我和哥哥曾经很要好。我很喜欢他的画,他则会称赞我舞跳得好。在国中与高中的世界里,我们两个人被人以一样的标准衡量著。
「你还在练舞吗?」
从高中开始,我就经常在舞蹈教室或车站练舞练到早上。直到现在父母仍不喜欢我那么做,但哥哥已经不再对此多说些什么。
今天,哥哥的手掌也沾著颜料。
「……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去练舞。」
或许是察觉到我不太想说话,哥哥只说了一声「是喔」,便往厨房走去。
昨天是蓝色的颜料。今天则是红色和褐色。有时候会闪烁著银色,而有时候是深沉的纯黑。哥哥的手上每天都有著不同的颜色。他展示在高中校园的那幅画是淡蓝色的,非常漂亮。
我不想知道小椿和高中舞蹈社的社员们,会替现在的我冠上怎样的形容词。以高中生标准所衡量出的「了不起」,经常会在从高中毕业的瞬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其他形容词。
高中时期觉得那么了不起的哥哥的画,如今会被人用怎样的形容词形容呢?当时,我们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就是「了不起」;像是擅长绘画、舞跳得好。觉得在千篇一侓、令人生厌的日常生活中,做著不一样的事的人就是「了不起」。然后要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会觉得与日常生活相关的能力「了不起」,像是会读书、或者菜煮得好。
我把包包丢在客厅的沙发k。拉开包包的拉炼,拿出手机。一段时间没有开机的手机,在骑脚踏车冋家的路上,断断续续收到了几封邮件。即使我告诉自己别去在意,但还是在心里数著次数。
手机震动了两次。说不定是那家伙传来的邮件。
我平常并不会跟翔多互传邮件,但他经常会忽然传给我邮件。有时是附上无聊照片、写著「Forever这家咖啡店倒了!」的邮件,有时是通知打工伙伴一起喝酒、写了「大二生聚餐啰〜」的邮件。虽然邮件里没有贴图或表情符号,但只要看著邮件,想像他以男生而言比较偏高的声音念著那些文字,就会让我稍稍打起精神。
有两封新邮件。一封是从帐号乱七八糟的电邮地址传来的垃圾邮件;另一封则是「佐久间翔多」传来的。
心情立刻「咻」地飘了起来。
真是太危险了。我差点就马上回覆了。差点就心情雀跃地开始按著按钮。
我必须要瞧不起翔多才行。我必须在几小时后,再回覆那种邮件。翔多眼中的「舞者小遥」,必须是更加忙碌、没什么闲工夫回邮件才行。
我一看接收时间,是晚上六点四十七分。这样的话,就算我马上回覆,他应该也不会认为我是满心期待收到他的邮件。于是,我按了一下按纽。
小遥,我跟你说!我等一下要跟小椿♥去喝酒〜!
——小椿。
翔多总是这么亲昵地叫她。
就算我不是小椿的高中同学,翔多应该也会跟我变成好朋友吧。自从他知道我跟小椿是朋友之后,就经常对我说话。在那之前,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待在打工的休息室,他也完全不会对我说半句话。「哎呀,因为蓝色挑染真的很可怕嘛。」虽然翔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我这么说,但我并不知道他之前不跟我说话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据说翔多和小椿是大学同学。小椿和我则是高中同学。一眼就能看出来会遭到女生嫉妒的小椿,只有我跟她之间的关系还称得上是「朋友」。
「对了。」
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我「啪」地阖上手机。
「刚刚,有朋友拜托我协助电影的拍摄。」
哥哥|面喝著加了两块冰块的可尔必思,一面从厨房走出来。他调的可尔必思对我来说有点浓,必须要等到冰块全部溶化之后,才会变得刚刚好。
「对方好像是R大学的人。」
是翔多念的大学。我想著。
「副导演戴著彩虹镜框、顶著一头超卷的卷发,外表看起来挺醒目的。」
或许是洗过手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