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椿。」
导演再度温柔地笑了。摄影师笑著说「你在胡说什么啊?」,但导演完全不以为意。我听见其他工作人员说:「怎么回事?是双胞胎吗?」我感觉体内愈来愈热。
只有导演一个人,在不知不觉间改用姓氏叫我。
「小椿才不会带MD喔。她用的是附喇叭、操作方便的那种东西。」
虽然很多功能她几乎都不会用就是了。导演苦笑著说。
口袋里的MD彷佛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我动弹不得。抓著包包的手掌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无法看著任何人的眼睛。总觉得粉底像水泥一样凝固了,脸也无法动弹。
好丢脸。此刻,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我一定已经变回了柏木梢。
「开始拍。」
摄影师「咦?」了一声。
「开始拍。收音也准备。我要拍摄。」
即使是透过我僵住了的视野,也知道所有工作人员都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也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即使道歉,这个导演应该也听不进去。
「最后这场戏就由你来演。」
我不禁发出「咦?」一声,导演再度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你是小椿的妹妹吧?小椿最近说过喔,说生日快到了,但妹妹没什么精神。」
我感觉原本在全身循环的血液,突然往脸部集中。虽然知道这个人要的并不是「对不起」这种话,但我还是说了出来。小椿竟然那样在担心我,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如果不发出点什么声音,好像就快疯掉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
「对不起。」
母亲的声音,在血液中逐渐凝固。
「柏木小姐。」
我也想成为1。我想跟小椿一样,得到幸福。
即使不是小桩,我也希望像老师一样、像重考一年就考上大学的朋友一样、像风人一样、像小光一样、像导演一样、像摄影师一样、像所有工作人员一样、像如今从这个地方看得见的所有人一样……在生日的时候,能有人替自己庆生。
「柏木小姐,跳吧。」
我站在比所有人的头更高的地方,俯视著世界。此刻,我比任何人都更为渺小也说不定。即使此刻从这里消失不见,或许除了家人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感到难过也说不定。
起风了。石墙上相当高。
不过,我也想加入底下宽阔的世界。
以自己的模样。
「我要跳了。」
凭著眼角余光,我知道摄影师架好了摄影机。导演收起了笑容。我知道,就算我从这里跳下去,也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是,假如我不跳,那什么都绝对不会改变。
我并不是想成为小椿。其实,我并不是想跟小椿一样变成1。一直以来,我只是想变得跟现在的自己有所不同,如此而已。
吹起了顺风。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风,只是我这么觉得而已。
有人从背后推著我。如果此刻逃避的话,一生都无法跨越了。我告诉自己「别看下面」,然后便纵身一跳、飞入空中;瞬间,又马上被地心引力往下拉。我伸出双臂、张开双掌,原本抓住的包包脱离了掌心。汗湿的手掌接触到了空气,感到一阵畅快。
感觉真好。我掉落在满是沙尘的垫子上。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柏木小姐。」
导演冲了过来。
「拍到了最棒的一幕。棒呆了。但你包包里的东西掉得到处都是了,还好吗?」
在空中脱离手掌的包包张大了口,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各处。摄影师终于将脸移开摄影机,我听见他说「真厉害,太好了」。
手机什么的不要紧吗?工作人员们说著,替我捡拾手机和钱包。我一面道歉,一面加入捡东西的行列。心脏还评抨跳个不停。直到此刻,一股混合了抱歉和羞耻的心情才涌上心头。
我撢了撢满是尘土的手帕。在不远的地方,有个东西反射著阳光。
塑胶壳反射著阳光。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那是生日那天,我放弃一个人在屋顶吃饭、走下来的时候,老师借给我的滚石合唱团的CD。「刚才那场戏啊。」
导演一面捡起我的包包,一面说著。
我伸手捡起CD。它始终放在包包里,一次也还没听过;现在因为掉下来的冲击力道,塑胶壳打开了。
塑胶壳内,除了CD之外,还放著一张便条纸。
「比起自杀的场景……」
我打开便条纸。
「更像是降生于这个世界呢。」
——生日快乐。
便条纸上,写著老师丑不啦叽的字。
「简直就像重生了一样。」
下方以小字写著:「今年!一定会考上!」朝右上方歪斜的字迹,让我觉得有点安心。
「昨天是小椿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