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比昨天说话时更没精神。」
我想起当时那片在尾崎背后不断闪烁的光亮,不禁感到一阵晕眩。尾崎背负著的光芒。
「你呢?」
「嗯?」
「有很多事情,即使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我又强调了一次「有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然后便挂断了电话。我怎么为什么有这样的心情?我到底是有多幼稚,又打算幼稚到什么时候呢?
但永远幼稚下去又怎样?永远没办法好好传达想法又怎样?我是从什么时候,在做不到许多事的情况下,变成大人的呢?
就这样躺在床上,墙壁上浮现出不存在的星象仪,而风人的吻悄悄地落了下来。明明绝对不会交叠的两人的唇,但却像是「啪」一声阖上的手机般,精准地重叠在一起。
我想传邮件给小光,但星期六和星期日的时候,她总是在麻布十番那里打工;我又想传邮件给风人,但他星期六有事,所以我们才约好星期天见面。
尾崎、小光、风人。用三根手指比出来,这就是我的世界的全部。除了他们之外,我当然还有许多知道电邮地址的朋友或是打工的同事,但我并不会主动想跟他们联络。这种时候我经常会觉得,说不定事实上,自己在东京是孤身一人。
时间从两手的指缝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就入夜了,我看著不久前新换的电灯光线,想起了小光的眼眸。那对总楚凝视著错误、强而有力的眼眸上,覆盖著一层温柔的膜。那双眼眸,和仙女棒的影像重叠著。饱含著千头万绪的、一捧浑圆的火光。从下方被照亮的小小酒窝。烟火最后熄灭的人是谁呢?最幸福的人是谁呢?像是在询问我似地,光线一点一点变大,最后变成眼泪般的形状,彷佛随时都要熄灭似的颤抖著。宛如再也无法忍受世界上所有悲伤的地球般,不断地、不断地颤抖。
手机震动著,显示是风人的来电。他不是说明天才有空见面吗?于是我故意让他焦急地等了半天之后,才接起电话。
「打给我干嘛?你明天才要来对吧?」
我以为会跟平常一样听见那像炒得软趴趴的豆芽菜般的懦弱语调,忍著笑意仔细倾听。
「沙梨。」
从电话中流泻出风人的声音,他的声音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悲惨。
「小光被车撞了。」
在我脑中旋转的星象仪停止了,风人的亲吻所引起的涟漪停止了,时间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了。不断颤抖的仙女棒的火光,在黒暗中熄灭。
「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所措的泪水,淹没了风人的声音。世界从视线的角落,一一凝结。我这才知道,人一旦被太突然的悲伤所俘虏,就会变得无法动弹。
「……小光,呢?」
「她现在被送到医院了。虽然好像失去了意识,但没有生命危险。」
「我该去哪里找你们?」
麻布十番站。风人一说完,我马上挂断手机,抓著钱包和钥匙,冲出了家门。
一成不变的夏天?才没有那种东西。
☆
我一抵达麻布十番站,就发现风人在等我。我冲上楼阶后,还想继续以同样的速度往前跑,但风人握住我的手,缓缓地说:「去医院要搭公车。」
「你放心,医生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你先冷静下来。」
「可是,你说她被车撞了!」
「没事的。」
风人再度用力握住我的手,凝视著我的眼睛说:「冷静下来,好吗?」在他的注视之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稍微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冷静呢?」
「因为,叫救护车的人是我。」我不禁「咦」了一声。风人毫不在意地继续说:「她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医生说,那大概是因为被车撞了、一时间受到了太大的惊吓的缘故;而且她并没有大量出血,所以医生说她不要紧。」那个时候,你跟小光在一起吗?我想问。但风人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小光的父母住在外县市,没办法马上赶过来,所以她现在是一个人。风人像是想把我被吓得七零八落的魂魄,一一拼回原本的模样似地,不断对我说话。听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小光的出身地。我们友谊的开端,并不是以「你是哪里人?」这种话题开始的,所以至今也不曾聊起这件事。
不到十分钟公车就来了,我们一起上了车。我身上没有零钱,于是便跟风人借了钱。
公车发出「噗咻」这种泄气的声音,往前行驶。我们并肩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公车摇晃得很厉害。街灯的光线不断在脸颊上流逝,风人握著我的手说:
「医生说,她的脚可能骨折了。」
「只有脚……骨折?头有没有撞到?」
「医生说,只有脚骨折。你放心。等我们到的时候,她一定醒了。」说到这里,风人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似地,倏地放开我的手。公车上的人非常少。
「……我说今天有事,就是要和小光见面。」
风人的声音,像是从锁骨的影子里头传出来的。我想著。
「小光特地找我出来,想向我道歉。」
我不知道风人在说什么,只能点头。没有人按下车钮,所以公车直接驶过了第一个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