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蕾莉雅打开狄米塔尔的房门时,已不见年轻人的踪影。早冬的寒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空虚地摇晃著窗帘。想必是从窗户离开了吧。
「哎呀……他果然听到了啊。希望他别乱来就好了——」
从瓦蕾莉雅身后窥视房间的夏琦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嘟哝道。
「他好像有把恩佐比亚给带走呢……」
刚才瓦蕾莉雅偷看的时候,狄米塔尔坐在沙发上,把贾基尔卡和恩佐比亚放在大腿中间抱著打瞌睡,现在两把剑都没看到。代表他把两把剑都带走了吧。只要有恩佐比亚,万一魔力失控,也会升华成无害的魔法,避免造成周围的损害。
「总……总之,得去找他才行——」
瓦蕾莉雅这次冲回自己的房里,抓起外套。
突然睁开眼时,他闻到房间的空气中掺杂著淡淡的香水味。
「……我太大意了。」
瓦蕾莉雅经常使用,狄米塔尔也闻惯了的香味残留在这里,就表示瓦蕾莉雅应该在狄米塔尔睡著的期间,来过这个房间。
他竟然没有察觉,只顾著贪睡,实在是太散漫了。这里是鲁奥玛的王宫内,并非刺客能随意进出的场所,加上一直睡眠不足也是事实,但这样或许还是太疏忽大意了。
狄米塔尔一边思考著该找什么样的藉口来解释他不小心熟睡的事情,一边前往瓦蕾莉雅的房间。
「喂。奇怪……?」
瓦蕾莉雅不在房里。不只狄米塔尔,连国王也吩咐她不得擅自离开王宫,那么她应该就不会外出吧。如此一来,她能去的地方,顶多也只剩夏琦菈的房间了。
「…………」
狄米塔尔走向夏琦菈的房间,正要敲门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动作。
房里有人正压低声音在谈话。既然是夏琦菈暂住的房间,一方肯定是夏琦菈吧。如果这是普通的谈话,狄米塔尔肯定毫不在意地敲了门。但是,如果夏琦菈正在和某人密谈,他可就好奇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尽管知道偷听是不礼貌的行为,狄米塔尔还是几乎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聆听细小的声音。
然后,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久,狄米塔尔暂时停止住的时间又再次流动,是因为听见从远处逐渐靠近的吵闹脚步声。
「——啊!」
移动视线后,他看见贝琪娜和安洁莉塔从长廊的另一端朝这里走来。粉红铠甲女丝毫不知道狄米塔尔内心的动摇,正对他用力地挥著手。
「……!」
狄米塔尔像是被什么东西赶走似地,急忙奔离现场。
「狄米先生!你要去哪里呀?」
少女纯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狄米塔尔没有停下脚步,冲进自己的房里后,拿起两把剑跳出了窗外。
总之,他就是不想待在这里。并不是场所的问题。而是他非常害怕待在某人——瓦蕾莉雅的身边。
寒风瑟瑟。然而唯独他的左手臂却慢慢涌起热度。狄米塔尔认为那是魔力失控的前兆,无法抑制内心骚然的不安。
他趁著暮色爬上王宫的屋顶,再一跃而起,飞越城墙。
「……可恶!」
他为什么没发现如此单纯的事——狄米塔尔对自己的愚蠢涌起了一股怒火。照理说,在他第一次魔力失控时,就该思考到这个可能性了。
不对——或许他心底早就隐约感觉到可能是这样了,只是他不想承认,一直不肯面对。他假装没发现自己的罪过,把责任推卸到自己的母亲身上。
自己是个卑鄙的弒亲者。
在生产前丧夫、出身贵族的女人,想必养育丈夫的遗腹子是她生存的意义,这样的女人为何非得杀死独生子,自己也选择死亡——只要改变看事情的角度,这样的矛盾便会完全地消失。母亲蒂欧贝妮特并非打算杀了狄米塔尔而放火烧屋。而是即使自己被烧伤,也要拚命地阻止魔力失控、年幼的狄米塔尔。这么想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狄米塔尔感觉自己的脸颊渗出血来。因为他伸出右手摀住嘴角,手指用力得指甲都陷进皮肤里,想要抑制住强烈的呕吐感。
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挽回的后悔和自责,令他肝肠寸断。
「——呼!」
狄米塔尔几乎毫不停歇地奔驰出黄昏的鲁奥玛,来到枯黄的野草恣意生长的草原上,踉跄了两三步,跪倒在地。
「呼……呼……呼——」
狄米塔尔调整了一会儿凌乱的呼吸后,缓缓地站起身。
贵族宅邸集中的城塞区,在性质上,与小房子家家户户并排在一起的市区不同,使用土地的方式十分奢侈。城塞区的共通点是,无论是宅邸还是庭圜,全都修整得无微不至。
尽管如此,却只有这里没有经过园丁修剪。
因为从以前的地主接手这块土地的人,希望这里保持自然的风貌。
接手土地的人是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而以前的地主则是蒂欧贝妮特•里希堤那赫——十几年前,这里是狄米塔尔的老家。
代替年幼的狄米塔尔管理蒂欧贝妮特遗产的奥尔薇特,不知为何没有重新整理这块土地。但是,正好能让现在的狄米塔尔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