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泛红的脸颊,坐回座位,语带叹息地开口:
「那个……瓦蕾莉雅小姐,我可以说一件奇怪的事吗?」
「什……什么事?」
「搞不好明天晚上或是后天,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为了到时候不要后侮……那个,我就鼓起勇气先跟你说了。」
「是……是什么事啊?看你那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害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个……是关于狄米塔尔大人的事。」
「……喔。」
瓦蕾莉雅也隐约感觉到苏古娜想提的是狄米塔尔的事。虽然并非完全没有猜想到,但为什么还是感到震惊呢?
「说……说这种事,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庄重……」
苏古娜再次低下头,脸颊微微染上红晕。
「——我在当上神巫之前,等于是被囚禁在哈拉德的别邸里长大。由于目标是成为神巫,因此哈拉德禁止我与年轻男性接触,我在不大清楚跟年轻男性接触是什么厌觉的情况下,一直生活到现在,可能也会持续到死去。」
「这……这样啊。」
「你可以笑我没关系……可是,一想到狄米塔尔大人,我的心——就一阵揪痛。一方面自暴自弃想着,反正我会无法获得自由,死在哈拉德的手里;但一想到狄米塔尔大人……又觉得我还不想死。明明才认识,还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就对狄米塔尔大人抱持着这种感情,这件事情本身或许很奇怪——」
「我觉得……那一点也不奇怪。」
瓦蕾莉雅觉得内心深处有种不舒畅的感觉,但她不予理会,强颜欢笑,摇了摇头。
「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跟刚认识之类的,没什么关系——总之,一点都不奇怪。」
这种时候,为什么狄米塔尔不在场呢?瓦蕾莉雅对苏古娜说着听似虚情假义的话,同时在内心咒骂着消失踪影的狄米塔尔。
「——瓦蕾莉雅大人!」
从车夫座正后方的小窗,传来贝琪娜精力充沛的声音。
「看到大湖跟村子了喔!今天好像要住在那里~~」
「哪里?」
瓦蕾莉雅因为和苏古娜持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感到喘不过气,她将窗户开到底,探出身子望向前方。
驶下平缓丘陵地带的一行人的前方,可以看见闪耀着蓝色光辉、波光粼粼的湖泊。这一带已经是比托的领土内,听说那个叫什么名字的湖泊,也是比托第二大的淡水湖。位于湖畔村庄的居民,势必也靠着湖泊的渔业和水运,过着俭朴的生活吧。
在这个村子住一晚,明天清晨出发的话,应该会在天黑前抵达比坦修特登。慢速前进的战术,也已经到了极限。
苏古娜刚才说的「明天或后天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这句话,写实地再次浮现脑海,令瓦蕾莉雅微微颤抖。
※
狄米塔尔坐在粗树枝上,靠着树皮小睡片刻,听见鸟鸣声清醒后,缓缓伸展关节喀啦作响的全身。
绑在树根的马匹,随意吃起树下的草,悠闲地休息。到这里为止没有替换马匹,马不停蹄地不断奔驰,但照这个情况看来,马儿应该还能撑下去吧。
狄米塔尔深呼吸好几次后,调整右手臂的魔纹。
绘制魔纹的魔法,不同于火焰、雷电漫天交错的那种气派的攻击魔法,看起来非常朴实,但却会带给精神上和体力上很大的瘦劳感。尤其这次狄米塔尔在短短数日内,将右手臂的魔纹暂时全部消除,改刻绘上治愈魔法的魔纹,然后又再次全部消除,刻绘上攻击魔纹的魔纹。自己在自己的身体上刻绘魔纹的行为,因为无法中和产生出来的痛楚,所以远比在其他人皮肤上刻绘魔纹来得疲累许多。
白天避人耳目休息,或是像这样刻绘魔纹,然后随着日落混进黑夜中移动——这一刻不得平静、日夜颠倒的日子,确实让狄米塔尔的肉体累积了许多疲劳。
不过,这种日子也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狄米塔尔抬起右手臂遮住暗红色的夕阳光,稍微集中意识,确认魔纹的光辉后,便从树上跳下,将马匹拉到附近的河川。
在马儿咕噜咕噜喝水的同时,狄米塔尔将双手伸进河面,啪沙啪沙洗起手来。并不是因为手弄脏了,只是没来由地想洗罢了。
「……真是无聊。」
狄米塔尔对自己的软弱嗤之以鼻,将护手套上左手臂。
「好了——」
狄米塔尔在马鞍上将原本折成小小的地图摊开,啃着肉乾凝视着地图。
他已经事先采取措施,好解除瓦蕾莉雅的困境。接下来只需尽早追上队伍,重回护卫的职责。
问题在于,狄米塔尔没有获得任何情报来得知瓦蕾莉雅一行人是经由什么路线往前比托,但可以做某种程度的推测。从路班前往比托的街道本来就不多,既然担任一行人护卫的是路奇乌斯,那么只要思考路奇乌斯可能会考虑到的事情就好。
狄米塔尔将剩下的肉乾全塞进变硬的黑麦面包,然后塞进嘴里,灌入葡萄酒,随便擦了擦嘴角后,踏上马钟。
天快要黑了。今晚之内再不跟瓦蕾莉雅他们会合就不妙了吧。
狄米塔尔拉动缰绳,改变马头的方向,踢了一下马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