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了原地。将许许多多的东西稍微放置在角落,仅重视瞬间,不回头去看自己舍弃掉的事物。
鸣子心想著……自己什么时候能变成那样子呢?然后──
芽芽注视著这样的鸣子。
(安鸣……把垃圾丢在原地……)
芽衣子有些吃惊。她并不是想责怪鸣子随手乱丢垃圾,而是因为那不是自己认识的鸣子会有的举动。
毕竟鸣子一丝不苟,非常喜欢收拾整理。当芽衣子吃著玉米棒,不断掉下碎屑时,鸣子总是从旁替她一一清理乾净。
(安鸣……看起来不像在笑……)
涂了厚厚一层唇蜜的桃色嘴唇弯成了三角形,是笑著的嘴形,眼角也往下垂……但是,不是芽衣子熟知的笑脸。
确认鸣子她们离开了以后,芽衣子捡起被丢在原地的空罐子,然后丢进垃圾桶里。空罐子撞到底部,发出了「喀啷」的高亢声响──
熟悉的柿树在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芽衣子来到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家。
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并没有想立即回来这里。意识模糊不清的芽衣子,并不觉得这个地方很怀念,因为感觉就像昨天也回来过一样。这让她感到非常、非常害怕。
(怎么办呢……)
要进去屋内看看吗?但是,进去看看这项行为也让她很害怕。明明不懂为什么很害怕。
不自觉间,她又忸怩不安地弯曲伸展著未穿鞋子的脚趾拇指。这时,一阵香气忽然飘进了芽衣子的鼻腔。
「……咖哩!」
芽衣子忍不住大叫出声。
这是她最爱吃的咖哩。加入了大量用果汁机打碎的玉米粒,甜甜的咖哩。弟弟聪史也非常爱吃,父亲总是淋上梅林辣酱油……
每当回想起来,她就忽然觉得暧昧不明的时光「很教人怀念」。
瞬间,芽衣子将手放在门把上──
「晚安~……」
从略微敞开的门扉,芽衣子悄悄探头看向起居室。
「!」
芽衣子的肩膀倏地一震。
仁太、鸣子、知利子、集……阔别许久再一次见到他们时,芽衣子只觉得非常「开心」。但是,眼前起居室里自己的家人──
父亲的白发增加了许多,聪史的身高一口气变高,看来就像个少年。母亲──眼尾有著明显的皱纹。
变化。谁都会变,仁太他们也变了。但是──
(咦……?为什么……)
显然不一样。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本间家」。
首先毫无对话……父亲一直低头看著报纸,聪史埋头玩著DS游戏机,桌上摆著吃完的咖哩盘子……以前母亲总会开朗地大声说:「盘子要拿去流理台喔!」
至于母亲,这时正将盛著咖哩的小盘子,供奉在芽衣子在这里生活时并不存在的佛龛上。她敲响铜磬,双手并拢──跪坐著的脚跟上柔软地服贴著质料很薄的袜子。
「……」
芽衣子停下动作。
一个佛龛。陌生的佛龛。她察觉了那代表的意思,所以……无法靠近。无法靠近最最喜欢的母亲。
「……妈,煮了咖哩的时候,不用再供奉到佛龟前了吧。」
(小聪……?)
聪史玩著DS游戏机说,目光没有直视母亲。接著又咕咕哝哝说道:「那样子有点刺眼。」
「别这么说嘛。」
母亲露出了芽衣子从未见过的表情。
「因为姊姊个性很迷糊。」
像是水面轻轻被风吹动,肌肉变化几乎微不可察的,像是笑著又像在哭泣的表情……
「所以……姊姊有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喔?」
听见母亲这么说,芽衣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阵颤抖使得她撞向桌子──杯子喀当地掉落在地。
「聪史,你在干嘛,快点收拾啊。」
「咦?跟我又没有关系。」
身后聪史无辜地遭到父亲责骂。芽衣子丝毫没有多余的心力想去为他辩解,只是茫然地低语:
「我知道喔……」
她曾有过不知道的事情,也就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不是自己熟悉的本间家。正因如此,她才能够领悟现实,甚至到了悲伤的地步。
「自己已经死了的事,芽芽早就知道了喔。」
来到屋外,晚风变得更是暖和。
芽衣子心想,自己已经死了,而且多半很痛苦……应该远比打日本脑炎的预防针还要痛上好几万倍。
但是,她还是没有那份记忆。那些遗失的记忆、遗失的痛苦,至今一定都是母亲和家人,代替自己承受了下来。
(对不起……)
她在心中小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