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瞪我啦。不过事情总会有个万一吧?再说,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并没有那么宽裕不是吗?就算妈妈是管理阶层的职位,也还是只有一个人在赚钱。上大学是很花钱的。」
看著认真担心的儿子,妈妈嗤之以鼻。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为此也打算继续力争上游,薪水当然也会三级跳。这么一来,我不可能做出半途倒下这么丢脸的事吧?这点程度的自我管理我当然办得到,你太看不起自己的妈妈啦。而且啊,我手下还有很多连上司的儿子都会一起关心的优秀部属呢。」
我回想起刚刚走出店外的那四个人。的确,妈妈身边有很多支持著她的人。如果是他们,万一妈妈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也一定会伸出援手吧。
「还有,那个人可是为你留下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额。如果现在不用,要等什么时候用?」
「老爸吗?」
「没错。你啊,是我行我素热爱工作的我,还有我行我素热爱画图的小幡洸泉的孩子。根本没必要顾虑这么多。」
妈妈露出一点也不像是喝醉的认真眼神,一动也不动地看著我。
「所以,你就照自己的意思过活吧。」
「妈……」
我原本打算接著说出来的「谢谢」,被妈妈有点难为情似的声音盖了过去。
「老板!拿暖酒来!」
「好咧!」
妈妈之后也是维持著超快步调一杯接著一杯,等到桌上摆满了啤酒杯和小酒瓶的时候,她已经不出所料地喝得烂醉了。结完帐后,我扶著连路都没办法好好走的妈妈走出店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云缝之中隐约可以见到月亮。
在刺骨冷风当中,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喀、喀、喀,高跟鞋的声音响彻四周。
「我离家之后,你就不要再这样喝了。宇梶先生他们会很可怜的。」
「知道知道。」
她真的知道吗?我有点不安。她很明显连话都说不好了,明天大概什么也记不得。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突然脱口说出了一些话。
「之前,妈妈不是说老爸持有的那些颜料,在你眼中看来就是碳酸钙或硫化汞之类的吗?你说自己没办法看到老爸看到的东西。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我啊,想让自己能够同时用老爸的角度和妈妈的角度来看待那些东西。」
因为我是老爸和妈妈的孩子啊。
我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传进妈妈的耳里。妈妈什么也没说,可能喝太多意识不清了吧。
虽然她本人说得很有自信,但是将来真的没问题吗?要是她的身边有个人,我就可以不必这么担心了。
「……妈,你去交个男朋友吧……好痛!不要踩我的脚啦!」
「烦死了!」
一阵冷风拂过脸颊。我抬头看著发出淡淡光芒的月亮,原本盘据在内心的不安消失无踪,现在就像这片清朗的冬夜一般澄净。
我决定了未来的方向,可是真正累人的事情还在后头。
我先把自己决定变更报考的学校这件事情,告诉了班导里中老师。结果老师听完之后一脸苍白地问:「你是认真的吗?」面对这大幅度的方向转变,让老师连连喊著:「啊?美术系?保存科学?咦?到底是怎么回事?」彻底陷入混乱。森岛这个问题儿童已经够让人烦心了,如今连我也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改变志愿,搞不好会让老师最近明显退后的发线退得更快也说不定,我真的觉得很内疚。
至于选择学校方面,因为领域完全不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拜托了有相关管道的和马先生帮忙。
现在还能接受报名,同时又是我的成绩能够考上的学校,经过筛选之后只剩下寥寥几间,而且全都是外地的私立大学。和我之前的目标燕京大学相比,学费当然高出许多,不过我说服自己应该可以靠奖学金之类的方法来解决,然后送出了报名表。
之后,就是一连串埋头苦读的日子。毕竟这从来不是在我考虑当中的科系,而且考试科目也不一样。啊啊,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好好用功呢?我开始责备著过去毫无干劲的自己,心里非常后悔。看到我手拿参考书和教科书黏在桌子旁边的身影时,好像是后藤同学,又好像是扬羽,总之不知道是谁笑著说我总算有考生的样子了。
这最后的冲刺终于顺利获得回报。
在冬季严寒稍微缓和的时候,我收到了合格通知。
就在被入学手续和搬家准备搞得手忙脚乱之时,转眼间,离开这座城市的日子便来临了。
在电车发车之前,我提早出门,朝著玉响通前进。天气是万里无云的晴天,风势也微弱而温暖。啊啊,春天来了呢。我突然涌出这种感觉。走在人来人往的玉响通上,我一如往常和香菸铺的阿婆打招呼。结果阿婆难得回过头来,开口说话了。
「小子,你今天要出发了吗?」
「啊啊,是的。」
「要保重啊。」
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阿婆的眼中确实溢著泪水。因为她的表情完全没变,所以难以察觉,不过阿婆可能意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我向阿婆道谢,转过香菸铺的转角,走进绫栉小巷。踩在石版路上,穿过木制大门,随后那家瓦片屋顶的木造店面立刻映入眼帘。随风摇曳的门帘,屋顶上写著神秘文字的偌大招牌,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开始,这片风景就不曾变过。
我穿过门帘,走进店内。坐在登堂入室用的木台阶上,摇荡著双脚的莲华一发现我,马上朝著后方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