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红了眼眶,还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惨叫。
在画具店前和小杏道别之后,我直接朝著加纳裱褙店前进。环小姐已经在里面的作业场等我到来了。
宇梶先生的绘装裱就摊开在作业场的桌子上。环小姐一边指著下半段一大片的虫蛀痕迹,一边解说:
「像这幅画一样,当破损部位非常显眼的时候,就要用新的和纸补起来。然而这是绢本,所以必须剪下一块和破损部位同样形状大小的绢布,分毫不差地填补上去。那块绢布也必须选用和画心相同材质与颜色的绢布。不然的话,填补部位就会特别突出,反而变得更显眼。同样的情况也可以套用在直接托裱于画心的初裱上,不然画心明明很老旧,但托裱纸却纯白崭新,这样也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没错呢。」
「如果这么做之后,修补部位依然显眼的话,就要涂上一层淡淡的颜色,使之和周围融为一体。只能涂在修补部位上,绝对不可以动到原本的图画。」
我一边点头,一边把师傅说的话全部写进笔记本。自从这个短期特别冲刺课程开始后,环小姐教授的所有东西全都被我钜细靡遗地写了下来。
开始不过几天而已,就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内容。一想到必须把这些笔记内容统整一遍,就觉得没有干劲。可是以妈妈的个性来说,要是交出不上不下的报告,可能会被她直接退回来。为了不让之后出现纰漏,我必须把师傅所有的话都记录下来才行,压力颇大。
在我努力做笔记的时候,一直盯著挂轴看的环小姐缓缓开口:
「可是,就这幅挂轴来说,现在能做的大概就只有重新选一组轴头了。不管再怎么做,应该都没有办法恢复原状了吧。像这片顽固的污渍,就无法完全清除。」
我认真凝视著环小姐看似有些落寞的侧脸。
刚刚说话的人是环小姐吧?因为传进耳中的这番话实在让人无法置信,想不到环小姐竟然会说出丧气话。
「环小姐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吗?」
环小姐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忍俊不住地笑了。
「当然有呀。」
「可是到目前为止,你应该把委托物品全都完美修复了吧?」
「就某种程度来说,总会有办法让挂轴看起来是漂亮的,而且那些挂轴的状态也不算太糟糕。可是这幅挂轴上面的污渍已经过于老旧,就算用了药物也还是会残留下来。如果硬要把脏污洗掉,药物可能就会伤到画心,这么一来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这样说也没错。我心里这么想的同时,却也有一部分的自己无法接受。不知道该说是无法接受,还是无法相信。
然后我发现了,我可能把环小姐当成是什么都办得到的魔法师也说不定。因为她是传说中的裱褙师,又是活了五百年的妖狐,所以我才会擅自认为人类办不到的事情,若是她全部都办得到。实际上,我也不曾听过环小姐说出「这幅挂轴无法修复」这般丧气话,她总是说「没问题,一定可以完美修复」。
环小姐感受到我的疑惑,苦笑著说道:
「身为裱褙师所拥有的技术,原本就不是我发想出来的,而是许多先人们经过长时间的研究、钻研、实践而来的。我只不过是循著前人的脚步,只是裱褙经验比普通裱褙师多了一点而已。所以我能做到的事,比现在的年轻裱褙师可能稍微多一点。可是啊,还是有限的。」
环小姐低头看著挂轴。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确实掌握自己能做到的和不能做到的事情,然后把自己能做的部分彻底完成;做不到的,就只能托付给未来了。将来可能会诞生新的技术,可以在不伤到画心的情况下去除脏污也说不定。为了让这幅画能够等到那一天,现在就要把能做的事情尽力做完。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啊。」
环小姐口中说得乾脆,侧脸看起来却有一丝懊悔。
到目前为止,环小姐可能已经有过多次因为无法修补而感到懊恼的回忆吧。所以她才会不光是利用古老的方法,同时还积极采用新的技巧。
可是这样的未来真的会来临吗?
「这就难说了。只不过,我活著的这段期间,发生了许多过去根本无法想像的剧烈变化。例如:以前没有加了防腐剂的浆糊,也没有能去除脏污的药物。那个时候可都是用鸟粪或饭粒去除脏污呢。就连岩绘具,现在都可以利用人工制造出各种颜色了不是吗?活了这么久果然是有好处的呢。」
环小姐的这句话莫名显得苍老。
「所以,未来如何实在没人知道。搞不好将来开发出那种技术的人就是洸之介也说不定。」
「我?」
「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吧?」
环小姐看了我的眼睛,然后戏谑地笑了。
我突然想到和马先生说的话。以科学的方式研究美术画具的学术领域,如果到那里去,说不定就能实现环小姐所说的未来,说不定就能成功做到环小姐认为「做不到」的事。
一条铁道在我前方延伸出去。我原本准备前去的这条铁道,是中间没有岔路,笔直的单行道。可是现在,这条铁道上突然出现另一条通往他处的崭新铁道。这条新铁道是笔直的呢?还是会不断转弯呢?是高低起伏?还是顺畅的平地呢?完全不得而知。可是,我很想看看终点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现在距离分歧点非常近,如今只剩下到底要不要拉下改变方向的把手而已。
从教室窗户见到的天空,跟昨天之前的天蓝色完全不同,转变成一片灰白。泫然欲泣这句话正好可以用来形容今天的云朵,到昨天为止明明都还是好天气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雨滴成功忍耐到放学之后。必须在开始下雨之前赶快前往环小姐的店才行,就在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站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