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吧。不过很难讲不会有那种完全不考虑对画心带来多少损伤,就直接动手的业者。到时候就会伤到那幅好不容易才保持良好状态的作品,我觉得这样实在很浪费。
无视于仓桥小姐的阻止,丰川先生准备离开茶室。
「──请等一下。既然您这么说了,这份委托我就接下了呗。」
一阵高亢的声音飞来。刚开始我还想是谁在讲话,后来才发现声音主人竟然是环小姐。声音本身是很熟悉没错,但口气和抑扬顿挫却和平常不一样。这应该是关西那边的……是京都腔吧。为什么突然讲京都腔?我正感到讶异时,坐在一旁的凪纱小姐轻声吐出一句「糟了」。她的嘴唇不断颤抖,脸色一片惨白,完全符合「苍白」这个形容词。
「什么啊,所以你还是有办法做吗?」
正准备离开茶室的丰川先生心满意足地坐回原本的座位。
「因为绫布的种类繁多儿,方便交给我来选择吗?」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就随裱褙师小姐的品味选择吧。」
「那么儿,费用方面就等作业结束之后再向您请款。」
「可以、可以,钱不是问题。我啊,对这种艺术作品是不会吝啬的。」
这段对话的最后,环小姐保持著灿烂非凡的笑容进行确认。
「不管做成什么样子儿,都没有关系呗?」
「哈哈哈!没关系。总之麻烦你多用一些高价的绫布啊!」
丰川先生的态度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心情大好。
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发现呢?没发现正在这个房间里肆虐的暴风雪。
暴风雪的来源,正是用和服袖子微微掩住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笑容的环小姐。周遭的空气迅速冷却,冷到让我不禁揉了揉眼睛,确认坐在那边的人并不是雪女莲华。而在冷却的空气之外,同时还有让人背脊发凉的恐惧。脸色苍白的凪纱小姐不断发抖,仓桥小姐也像是耐不住寒气似地摩擦著手臂。
我上次是因为脚麻所以站不起来,但这次却是因为这股奇妙的寒冷与讶异,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怖,完全无法移动。
之后,我们收下丰川先生的挂轴,回到了店里。不过环小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始终保持沉默。加上平常热爱聊天的凪纱小姐也说了「我还有事」后便落荒而逃似地跑掉了,最后只剩下我和环小姐两人独处。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状况,只能尴尬地跟在环小姐后面,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环小姐身上一触即发似的氛围。
等到我们终于抵达店面,环小姐一语不发地直接走进里面的作业场,然后就这么关在里面。即使人在店内的阿树和樱汰出声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已经化成天岩户(注8)的纸门前面,扬羽一脸担心地这么问道。
「呃,发生了很多事……」
我把先前在茶道教室里,和丰川先生之间的对谈告诉他们三人。
「──最后是接下了委托没错,可是环小姐变得有点怪怪的。平常她从来不提跟钱有关的事,可是这次却刻意提出,而且还突然说出了京都腔。」
「咦?京都腔?」
「等等!说出京都腔了吗?」
阿树和扬羽同时逼近过来。我被他们的气势吓到,忍不住一边退后一边回答。
「呃、嗯,没错。」
「呜哇──」
「虽然是自作自受,不过那个大叔还真是可怜啊。」
「……什么意思?」
我不懂他们两人的意思,于是偷偷向一旁冷静的樱汰问道。
「嗯~听说环一旦真的气炸时就会露出本性,口气还会变成京都腔。」
环小姐的确有说过她是京都西边的人嘛。而且也在京都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并不奇怪。不对,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然后,让环气到说出京都腔的人,据说下场全都惨不堪言。」
这是什么现代的恐怖传说!一时之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不过他们三人全都露出了异常严肃的表情,如实表现出此话决非虚假的立场。我不久前已经亲身体会过那个让人全身发抖的状况,所以没办法说出这种话一定是骗人的,然后一笑置之。
丰川先生最后到底会怎样呢?我有点担心起这个今天才刚见面的大叔的下场了。
「喔喔喔!这真是太棒了!」
将挂轴摊在榻榻米上的丰川先生发出了欢呼。
一如丰川先生的要求,这幅出自绵谷心月之手的猿猴画,装裱换成了大量使用金襴(注9)或以金缕绘制花纹的绫布,做成一套金光闪闪的挂轴。金色分量之多,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即使站在远方观看,也觉得非常刺眼。
「哎呀~能委托裱褙师小姐真是太好了!真是无可挑剔啊!」
就在接下委托整整一个星期后,我们再次来到仓桥茶道教室,由环小姐把当初的委托品交还给丰川先生,而丰川先生似乎非常满意作品成果。
挂轴的确是彻底变了一副模样。可是比起外观,画中的气氛明显出现了更大的变化,然而丰川先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怎么会迟钝成这样?我觉得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虽然表面上看不见,但身体确实感受到一股充满恶意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