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多少人?」
「除了我们,樱汰、扬羽和阿树都来了。有这么多人在,作业时间应该不会花上太久吧。」
兵助先生一边兴味盎然地张望着房间一边回答,而双叶也相当满意似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像是终于注意到我似的,开始盯着我看。藏在长浏海之后窥看的眼睛,看起来意外地稚嫩。
「这是谁?」
「是环的新徒弟。」
兵助先生用力推了我的背一下。虽然有点提不起劲,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打招呼。
「……你好,我是小幡洸之介。」
双叶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用他毫不客气的视线盯着我看。仿佛正在对我品头论足似的,实在不太舒服。
「你是什么时候收他当徒弟的?」
「大概是在一年前吧。」
环小姐一脸怀念地回答,只是双叶虽然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却又像是兴趣缺缺似地「嗯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哎,你就努力不要扯别人后腿吧。」
伴随着一脸实在不太友善的微笑,双叶高傲地说完之后立刻回到房间里,纸门就在眼前啪嗒一声关上。我整个人呆住了。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一股怒火瞬间冲了上来。
「那家伙是想怎么样啊!」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那根本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吧?超级没礼貌的啊!」
虽然我知道对方就在纸门的另一头,不过还是忍不住把这几分钟内所累积的烦躁感一一吐出。然而环小姐和兵助先生不仅没有表示赞成,反而一直安抚我不要太在意。他们两人就像是在劝诫小孩子们不要吵架一样,让我心中的烦躁不减反增。
当然,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的确让人不愉快,不过我的经验不足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这一点也就算了。我最不能原谅的是双叶对待早濑女士的态度,提出委托的人明明是他,他却把所有相关事宜全部丢给早濑女士负责。竟然把那位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当成下人一样使唤,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心里这么想着。
会气到这种程度,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外祖母的感情相当深厚吧。
我是在一个虽然父亲在世,却因为他工作长期外出,实质上等于是单亲家庭的特殊环境中长大。母亲是个在工作岗位上相当活跃的职业妇女,她也因此经常晚归,所以我常常被寄放到住在附近的外祖父母家中。外祖父可能觉得父亲不在身边的我相当可怜,总是努力地尝试代替父亲一职——这其实没什么,只是他有点努力过头,经常惹出一些麻烦。他曾经认真强调:「父子就是要玩传接球!」然后在庭院里投球的时候,不小心打破邻居家的窗户,被人狠狠骂了一顿。这是哪个年代的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啊?连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外祖父坚持己见、一意孤行的个性,也被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继承下来。因为这样,两人只要一起冲突,就会像是两只怪兽脱离控制一样,发展成惊人的吵架大战。近在眼前而且越演越烈的战争,当时还是小孩的我根本束手无策,只能惊慌失措。能够让他们两人停止吵架的,就只有平常总是笑容可掬、平静稳重的外祖母的一句话。所以对我来说,外祖母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厉害人物。
后来外祖母因为生病而卧病在床,没多久便过世了。曾经说过「要是老太婆不在,只要三天我就会跟着死去」的外祖父,虽然不是在三天后,不过也在半年之后辞世。这些都发生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外祖母最后对我说的话是「长大之后,要好好照顾妈妈喔」。
我觉得早濑女士和外祖母似乎有些相像。大概是她那平稳的笑容,或是整体的气质吧。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办法原谅双叶这样粗鲁地对待早濑女士。
可是,对双叶抱持不满的人好像只有我一个,兵助先生只露出一脸苦笑,至于环小姐,则是相当开心似地望着纸门,口中说着「这栋房子里的纸门都是相当不错的东西呢」。
「别太在意了,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
兵助先生像是帮双叶说话似地这么说道。来到这里之前,兵助先生有说过双叶是个「不错的人」,可是现在的我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评价。
「兵助先生,那家伙哪里是个不错的人了?」
我愤愤地这么询问,而兵助先生则是咧嘴笑了笑。
「哎,你迟早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我没有把出现在心中的反驳说出口,直接将它压了回去。为了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要冷静,快成熟一点吧。现在把自己的烦躁感发泄在他们两人身上,也是于事无补。
照这样看来,那个蹲在家的茧居族似乎不会走出房间,只要我们不主动靠近,就不会跟他扯上关系。也就是说,只要不去靠近房间就不会有事。而且这样也有助我的精神稳定,把那家伙和委托切割开来吧。我一边看着那扇紧紧密合、没有分开迹象的纸门,一边这样告诉自己。
为了进行作业而回到和室的时候,我发现榻榻米上已经铺满了报纸,扬羽他们则是坐在报纸上面,和早濑女士一起悠闲地喝着茶。
「你们见到那孩子了吗?」
早濑女士看到我们回来,有点担心地问道。「有的。」环小姐一回答,早濑女士的嘴角立刻安心地微微扬起。
「太好了。有时候不管我怎么叫,他都不愿意出来啊。」
原来那家伙不只是看起来像,实际上也是真正的茧居族啊。话说不要让早濑女士这么担心可以吗!我又开始火大起来。这样不行,要保持平常心、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