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可以吃没错啦。」
「咦?这可以吃吗?」
「可以啊。毕竟原料是面粉、水和盐巴嘛。」
「啊,说的也是。」
「像剪舌麻雀这个故事,不也是因为舔了浆糊才被剪掉舌头吗?」
「这倒是。我小时候一直觉得那一点很奇怪。以为连浆糊都吃,麻雀还真是惊人的杂食性动物啊。不过既然原料是面粉,搞不好其实很好吃也说不定。话说回来,这个要煮多久呢?」
「多久啊……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
「需要这么久?」
「嘿,眼睛别离开锅子。」
尽管环小姐已经提醒过,但是我的火力调整还是出了问题。相信应该是环小姐离开房间,导致我一时松懈下来的关系。独自一人搅拌锅子,一不小心就发起呆来,没注意到锅子里的变化。等到环小姐回来发现异状,连忙关火,已经于事无补了。才过了几十分钟,我第一次制作浆糊的体验便宣告失败,我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
「第一次都是这样。必须不断地练习,才会慢慢习惯。至于最后完成的浆糊,有时候会直接使用,不过有时也会根据托裱方式的不同,刻意选用腐坏的东西。」
「腐坏的?故意让浆糊腐坏吗?」
「没错。因为刚做好的浆糊,黏性有点太黏了。而腐坏的浆糊则是这个样子。」
环小姐拿出一个小小的壶,其间隔掌握之准确,简直就像是料理节目一样。腐败前、腐败后,Before and after。只不过腐败前的范本被我做坏了。
我试着捏起里面的浆糊,感觉黏性比普通浆糊低,有点干干的。
「不管是这种老浆糊还是刚做好的新浆糊,使用时都必须用水稀释。」
「这种干巴巴的感觉,真的黏得住吗?」
「黏得住呀。不过浆糊的黏着力也不能太强。就算黏住了,之后若是没办法在不伤害画心的状态下剥除,那也是不行的。」
「不是正好相反?」
如果随便就能剥下来的话就糟了吧。要是挂轴还挂在墙上的时候浆糊剥落,最后害得画心破掉的话,可就麻烦大了。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环小姐刚刚的回答却是正好相反。
「要是剥不下来,等到将来重新裱褙的时候不就头痛了吗?如果是这种浆糊,只要用水溶解就能迅速剥除了。」
「所谓将来,到底是指什么时候呢?」
「这个嘛,必须依照挂轴的状态而定……不过大概是一百年,或是更久之后吧。」
这数字实在太偏离常理,让我哑口无言,脑袋一阵晕眩。
如果是普通人类——环小姐他们当然另当别论——过了一百年之后肯定不在人世了。在那之后的事情,普通人是不会去考虑的。只要现在漂漂亮亮、能够挂起来装饰不就够了吗?这才是普通的做法吧?
然而对裱褙师来说,这样并不普通。说的也是,如果不是凭着这种做法,一、两百年前,不,甚至更久以前的画作,根本不可能保存至今。
「竟然要考虑到这么久远的事……怎么说呢,感觉好厉害、好深奥啊。」
环小姐为我试做了托裱用浓度的浆糊,但是不出所料,不管是外表还是触感,都稀薄到让人忍不住担心黏不黏得住。而浆糊的浓度,也会因为使用在不同的部位而有所不同,而且还必须根据使用时的房间温度和湿度做出细微的调整。
「这也是必须多做几次,才有办法慢慢掌握到感觉。」
简单来说,这个工作最需要的,一是经验,二还是经验。无论如何,我已经亲身体会到经验挂帅这件事了。甚至忍不住暗想虽然是机缘巧合,但我这种外行人真的可以涉足这个世界吗?
「哎,能够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也算是很厉害的了。」
「你在说什么?」
吃完汉堡的环小姐反问,我瞬间回过神来,感觉刚才意识似乎飘到遥远的远方去了。看到环小姐一脸讶异地近距离盯着我看,我连忙开口解释道「没什么」,还有「脸太近了」。
认识好几个月,我早就看惯了环小姐的脸。不过靠得这么近,难免还是会小鹿乱撞。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男生,当一个年轻——虽然只有外表——貌美的女性如此逼近,相信任何人都会心跳加速的。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画面,发现收件夹有一封新讯息。寄件人是阿树。
「阿树传讯息来了,他们马上就到。」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环小姐以熟稔的动作整理好餐盘,仍然丝毫不在意众人目光,走出店外。
「环小姐!洸之介!」
我们正准备朝着车站前进,这时突然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看见了不断挥着手的阿树。不同于之前的西装笔挺,他今天的打扮相当轻松。
「太好了。我们也是刚到。」
他笑嘻嘻的表情和平常一模一样,但是一看到他身旁的女朋友,我忍不住愣了一下。
和纤细高挑的阿树相反,那个人是个左右幅度宽大,说得更明白一点,那是一个肥胖的中年欧巴桑,身上穿着看似要价不菲的蓝色和服,手上戴着镶有斗大宝石的戒指,脸上化着超级夸张的浓妆,看起来就像是图画里出现的暴发户太太。和阿树站在一起时,与其说是恋人,其实更有长得不太像的母子的感觉。就算是诈骗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