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秋月女士,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如果是担任厂商的企划或设计,还另当别论,不过,目前需要鞋匠的制造业本身,在日本已经是夕阳产业了,生产鞋子的据点,已经全部移往其他亚洲新兴国家,再说,日本也没有为个人订制鞋子的文化。如果孝雄同学知道这一点之后,仍执意要当鞋匠的话,当然是很了不起的决心。不过,既然他有这份决心,也可以选择在日本一边上大学、一边摸索未来的方向吧。高中毕业就去留学,而且还是非英语系国家,会有很大的风险。语言学校谁都能念,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当地的大学,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能毕业,就算能毕业,回国找工作也会比本国大学毕业生来得困难。这些都有统计资料佐证。」
伊藤老师用他那连脚趾头都能感受到震动的低沉嗓音说完后,看向孝雄。这时,孝雄也抬起头来。
「秋月,我觉得为了让自己多一点选择的空间,还是应该念日本的大学。你觉得呢?」
孝雄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慢慢搜寻深藏在心底的词汇。放学后的喧嚣声就像一股稀释的汗味,从窗外渗进来,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此刻也穿着制服,我想起藏青色冬季制服的厚实布料触感和味道,鲜明的仿佛我今早才穿上它。我更讶异的是,从当时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这个世界却丝毫没有褪色。
「我很高兴老师和家人这么担心我。」孝雄缓缓开口。「诚如老师所说,要成为鞋匠十分困难。正因为如此,我认为除非全力以赴,否则无法钻过那道窄门。我也不想借口自己想做这个也想做那个,或是想避开风险,或是为了多一点选择空间。」
伊藤老师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孝雄继续说:「我不是把制鞋当兴趣,而是当做一份工作,所以我想去佛罗伦斯。那儿的流行主流是鞋子,尤其是女鞋。那儿有明确的潮流,若不是身处潮流之中,就无法成为专业人士。流行主流与技术的中心都在欧洲,甚至连材料也是根据在欧洲举办的展示会,决定该年度的流行主流。制鞋相关的所有技术和物资,都集中在佛罗伦斯。因此,这不是我想不想出国留学的问题,纯粹只是我必须去留学。」
走在通往车站的下坡路段时,天空开始下起小雨,于是我拉着孝雄走进正好出现在眼前的酒吧。
「等等,我穿着制服!」
尽管他抗议着,我还是半强迫地把他拖进去。「你不是要去欧洲吗?就当是练习啊,你非喝不可,没关系啦!」
接着,我们在靠后侧的桌前坐下。我心血来潮点了意大利莫雷蒂啤酒,并把可乐递给孝雄。
「那位老师满可爱的嘛。」我说。
「什么?可爱?谁?伊藤老师?」
「他到最后都不太高兴呢。这表示他真的很关心你呀。」
「……我一年级的班导师也是他,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跟他讲这么多话。我对他不太了解。」
接下来好一会儿,我们静静望着窗外。店里有些昏暗,面对马路的大片窗户,看起来很像水族馆的巨大水槽。来来往往的路人手上撑着各种颜色的雨伞,仿佛在玻璃另一侧翩然游动。
我心想,无论有没有三方会谈,都不会改变孝雄留学的决心。毕竟,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玩我的鞋子。我因为爱买鞋子,所以拥有大量的鞋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理和保养鞋子便成了孝雄的任务。上了国中后,他就开始拆解我不穿的鞋子,对鞋子的兴趣从外形变成了结构。他总会拿着吹风机或电热炉融化女鞋的胶,取出鞋芯垫片、割下鞋跟,再重新组合回去。从高二结束那时起,孝雄开始自行寻找毕业后的出路。他去听了好几场国内制鞋专校的说明会,也实际去拜访鞋匠,听听他们的意见。他还拜托我替他介绍一家常去的制鞋工作室,听了许多专业人士的意见之后,出国留学的打算才益发坚定。接着,他找了几家佛罗伦斯市区大学附设的意大利语言学校,用意大利文申请资料后仔细比较,终于选出一间学校,并将打工存下来的入学金汇过去,也已经拿到明年开始上学的入学许可证了。他打算在那家语言学校待半年之后,参加艺术学院的考试。而这一切的手续都是他一边念高中,一边在中餐馆打工,同时听着广播课程来学习意大利文,独自静静完成。
我从吧台接过第二杯莫瑞提啤酒,回到桌子坐下,突然问起刚想到的疑惑。
「话说回来。」我从吧台接过第二杯意大利莫雷蒂啤酒,回到桌子坐下,突然问起刚想到的问题。「你跟那位春鞋伊人,怎么样了?」
「蛤?」孝雄愣了一下,接着一张脸逐渐变红。
我窃笑。「就是那位你一直单恋着、年纪比你大的女生啊。」
「没、没怎样啊。」
「还是单恋吗?」
他绷着脸默然没有回答。这样啊。
「原来你还喜欢她,这样啊!这样啊!」
「……」他把可乐瓶凑到嘴边,不过瓶子里空空如也。
「留学的事,跟她说了吗?」
「……还没。」
「这样啊!也是啦,总不能想做这个也想做那个。」我套用了孝雄在学生辅导室说过的话。
年长的她与鞋匠的梦想,两者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同时得到的东西吧!这次他是真的希望做出能够让她穿着走的鞋子。
我们等到雨停后才走出店外,街上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柠檬黄光芒中。望向西边的天空,灰色云朵间射出几道夕阳余晖。
啊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
啊啊,对了,我也是这样,我也跟他一样。正好也在这个季节、这样的日子里,我也一个人做了决定,才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在我二十岁那年秋末,我一个人去了妇产科,听到医生宣布我怀了翔太,随后我茫然不知所措地走向车站。那天下着冷雨,我撑着伞,踩着落满柏油路的湿淋淋银杏叶子。一度以为自己不是走在地面上,走了一会儿才发觉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