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更不生气,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究竟是爱我很深,还是纯粹漠不关心?每次跟他喝酒时,我一定会想到这个问题,但我今天刻意不去想,继续和他说儿子的事。
「然后啊,我小儿子说他不想升学,想要去学制鞋。」
「鞋?制鞋的意思是说,他想当鞋匠?」
「大概吧。」
清水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的梦想真少见,我想这份工作会比设计师更难赚钱。他应该不是要去鞋厂工作,而是想做发挥创意的工作吧?像是梦想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之类的?」
「大概吧。」
「我这么说或许有点失礼,不过他是不是在逃避考大学呢?」
「我想不是。他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做了好几双鞋子了。」
「咦?自己一个人在家做的?」
「嗯。那些工具好像也是他自己打工存钱买的。」
听我这么说完,清水立刻改变了态度,不停地问我孝雄做了什么样的鞋子,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什么想法。他难得这么热切,我想或许是身为平面设计师的他深有同感。
「他是认真的。」清水说。
「他叫孝雄吧?至少心态上,他是真的有心成为鞋匠。很多年轻孩子都有某些目标,不过他们往往只会在网路上问问题,或是记一大堆评论家的意见,或是攻击别人的作品。欸,虽说我也是能够了解他们的心态啦。」清水注视着烤网上的肉,静静地说,仿佛在说服自己。
「可是真正发自内心想要创作的人,早在请教他人之前,就已经动手创作了。」
我回到家时,已经超过深夜十二点。
「回来啦。」一开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大儿子的声音。「还真晚啊,你去喝酒了?」
翔太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喝着我的烧酎,他松开领带、穿着浅青色的衬衫,桌上摆着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酱菜,和他们公司贩售的智慧型手机。在老旧住宅的昏暗灯光照射下,他看起来就像在通勤电车上遇到的陌生男人。
「嗯,我刚和清水吃了晚饭。翔太,一阵子没见了,怎么回来了?」
「我来拿夏天的衣服。」
这样啊。我应了一声,随即回到自己房间脱下套装,换上粉红色的连帽衫,回到厨房。我没有想喝酒,只是觉得手里空空很别扭,于是从冰箱拿出罐装啤酒,拉开拉环,坐在翔太对面。我们非常清楚彼此的心情都很不好。
双方都在喝酒满不自然的沉默延续了一阵子,想想我毕竟是个大人,便试着探问:「你最近好吗?」
「还好,还是老样子。老妈你呢?」
「很好啊,也是老样子。孝雄呢?你们一起吃晚饭吗?」
「没有,我也是晚饭过后才来。他洗完碗、折好衣服后就睡了。」
「嗯。」
对话很快就结束了。翔太讨厌我提男朋友,我也不想听翔太聊他的同居女友的事情。我们都很清楚对方这一点。
「……这厨房好暗啊,屋龄几年了?」翔太说。
「差不多四十年吧。」我回答。
「我每次回这个家都觉得很郁闷,光线差、门窗又不好开关,总觉得很寒酸。像那些旧碗盘,还有柱子上的贴纸痕迹,也差不多该清一下吧?」
「这样就好,你别给我乱动。」
「我才没动哩。」
你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啊?我把这句话混着啤酒一起吞下肚。面对心情不好的翔太,我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初和藤泽孝志谈离婚的那一夜,既漫长又黑暗。现在的翔太已经超过当年孝志娶我时的年纪了。
「那小子已经高二了吧。」翔太的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他在说孝雄。
「是啊。」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讨论毕业后的方向了吧?孝雄提过他以后想做什么吗?」
我总算明白翔太是想跟我谈这件事,才特地等我回来。我拿起眼前的啤酒罐,发现已经空了,便起身去拿喝烧酎的杯子。
「他说不上大学。好像正在犹豫要去念专校,还是出国留学。」
「什么?」翔太提高了音量。「什么意思?出国留学?啥?」
我拿着杯子坐下,心里期待着翔太会替我倒烧酎,但他完全没那个意思,我只好自己弄了一杯烧酎兑热水。
「他以制鞋为目标还无所谓,但不管怎样都应该先上大学吧?老妈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啦。我打算以后再跟他慢慢讨论。不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孝雄的人生吧?」
哎呀,说到后来又要吵架了,我不耐烦地心想。我和翔太总是为了孝雄争吵,就像对儿子的教育方针有歧见的夫妻一样。
「我实在不想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可是——」翔太以讶异的语气说:「孝雄才十六岁,你是他唯一的家长,我拜托你好歹尽到做家长的责任,别把孝雄当现成的佣人。」
「我才没有把他当佣人。」
翔太无视我的抗议,继续说:「你应该先好好跟他说,高中毕业和大学毕业的平均年薪差多少?履历表的内容不连贯的话,以后找工作有多困难?」
「我之后会跟他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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