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话 即使无雨。水底的房间——秋月孝雄

也毅然决然地还不到中午就去店里工作。

  在少了宵峰的中餐馆里,他忙得不可开交。他专注在工作上,一心只想着——如果是宵峰,他会怎么处理?孝雄赚来的钱有七成都存起来,准备当作高中毕业后的学费。他打算去念制鞋专校,剩下的三成则当作制鞋的材料费。

  我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办法好好走下去了。那天,那个人这么说着。所以我要做出能让那个人走很多路的鞋子,那或许就是我能向她表明心意的唯一途径。孝雄打完工回家,一个人在房间里制作鞋子到深夜时,总是这么想着。

  他凭着那张记录数字的资料,以及至今仍残留在手中的柔软形状,用木头削出鞋模,补土加工,打造鞋子的外型。他接连在笔记本上画了好几页鞋子的设计图,烦恼到最后终于筛选出一款。接着,他裁出纸型垫在皮革上面,用银笔勾勒出轮廓,尽管失败了好几次,他还是用裁皮刀裁下一块块的皮片。接着就像拼图一样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并缝合成立体形状。制作过程中发出的各种声响,全被空荡荡的房间吸收。夜晚的空气犹如一块吸水力特强的干布,静静锁住所有的声音。

  独自待在房间里的这份寂静与孤独,一定能够使我长大茁壮。没错!孝雄如此祈盼着。

  整个暑假他就在打工和制鞋中度过,甚至觉得不敷使用。一眨眼八月已经结束,他得到的是不到十五万日圆的存款、堆积如山的报废皮革,以及制鞋时在手上留下的伤痕而已。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办法缝出满意的鞋面,照这种速度,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这双鞋。即便如此,学校的开学仍让孝雄振奋不已。因为往后只要下雨,他又可以名正言顺去见那个人了。

  我规定自己只能跷掉雨天早上的课。我曾经对那个人这么说。

  下次见到她,和她聊点什么吧。告诉她:「我几乎都背起来了。」她肯定会不解地问:「咦?背了什么?」我会再告诉她:「就是你送我的那本制鞋书。」然后,默背一小段给她听。那个人也许会吓一大跳,也许会感到欣慰。

  孝雄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带着雀跃的心情,迎接第二学期的第一天。

  也因此,当他在午休时间的教职员办公室前与她擦肩而过时,孝雄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谁。隔了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

  「雪野老师!」

  孝雄还没转过身来,原本走在一起的佐藤弘美已经惊呼一声,跑向那个人。而孝雄的视线追着佐藤的背影,慢慢地转过头,就看见与班导师伊藤站在一起的她。

  ……雪野老师?

  孝雄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呆立在原地。这时好几个学生跑过去围住她,异口同声地喊她「老师」。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

  一听到那个声音,孝雄顿时背脊发凉。那是我熟悉的甜美微颤嗓音,可是她为什么会在学校里?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到第五节下课后都还会待在学校里,我们晚一点再慢慢聊。」

  她对围在身边的学生们说完这句话,再度低下头。突然间她看到了孝雄,两人的目光笔直交会,而她脸上则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是她。

  孝雄一见到她,喜悦之情瞬间充塞全身,但随即又被愤怒的情绪取代,接着涌上心头的是困惑与不解。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周围的氧气全被狂风吹散了。

  「小雪终于来学校了。」

  身旁松本惊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

  佐藤和松本将雪野老师所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我。她从去年开始一直遭到自己班上的女学生排挤。有个女生怪罪她抢走男朋友,于是号召同学集体杯葛她,甚至闹到家长都出面了,把她逼到没办法来学校,最后终于向学校请辞。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名叫相泽祥子的女生。

  孝雄怒火中烧。他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满姓相泽的女生,还是气那个人没说自己是老师,又或是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是姑且先压下心底不断暴冲的情绪,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放学的钟响起,他从二楼教室默默俯视那个人走出校门的背影,依然有好几个学生冲过去抓着她哭泣。那天的夕阳看起来格外毒辣火红。

  孝雄独自迈开步伐前往三年级的教室,找到姓相泽的女生,直接对她说:「听说雪野老师辞职了。」却没想过跟她说了这些之后,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个淫荡老太婆关我屁事啊!」

  一听到对方吐出这句话,孝雄想也不想就出手打了她一巴掌。

  ◇◇◇

  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走错路,不过孝雄还是继续往前走。

  这一带是路灯稀少的住宅区,行道树和电线在微温的风中轻晃着,在漆黑的夜空中高挂着一弯白色月牙。由于他左眼皮肿了,所以一直盯着月亮看,就会看成两个或三个月亮,样子就像剪下来的指甲,他似乎还能够听见那个人咔咔地剪脚趾甲的寂寞声响。可是,那幅画面里没有他,过去没有,未来想必也不会有。孝雄一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感伤。

  他被冲进教室的班导师强行拖去医院,等到终于可以离开时,夜幕早已低垂,总武线电车上挤满返家的人潮。孝雄抓着吊环抬起头,就看见黑暗车窗上倒映着自己贴着纱布的肿脸,挨打的脸颊像是另一种生物般阵阵抽搐着,嘴巴里不断积着带有血腥味的唾液。孝雄实在受不了脸颊的痛楚和挤在人群里的不适,于是一过中野就下车了。

  他沿着电车轨道往西走,心想走一个小时应该能到家吧。吹着风、自己移动双脚前进,多少能够转移脸上的疼痛,偶而会把带血的唾液吐在柏油路上。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从观众席误闯到不清楚剧情发展的舞台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没有人期待我的登场,更别提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却始终以为自己是主角。我心里羞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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