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默然地起身离开餐桌,走进厕所把手指伸进喉咙里,吐光那个女人所做的饭菜。眼泪不自觉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我根本用不着编什么谎言,就把雪野老师赶出学校了。
高三那年的六月,我偶然遇见了敕使河原。
那天突然下起午后雷阵雨,我跑进涉谷车站的屋檐下避雨。空气闷热难受,湿度重到让人感觉青锵鱼都能在空气中游泳了。我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比我慢一秒冲进来躲雨的那个人,就是敕使河原。
「……嗯?哦、哦哦哦哦哦!你、你是相泽吗!?」敕使河原冲着我大叫。
「敕使河原……」我也惊讶地喃喃说。
淋成落汤鸡的敕使河原没有染发,也没有留胡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土又恶,但是个子长得更高了,与西装式制服外套一点也不搭。
敕使河原露出满脸笑容,一副要冲过来抱住我似的口沫横飞大叫:「相泽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久没见了,有两年了吧!你好不好哇啊啊啊!怎么看起来比以前更花俏了啊,你!」
我始终不敢相信敕使河原真的就出现在眼前,就连他喷出来的口水都没避开。只是愣愣地想,我在作梦吗?
「嗯?你怎么闷闷的?家里或学校出了什么事吗?你有什么烦恼可以直接跟我说啊!」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什么东西就快要瓦解。敕使河原竟然就这么说出,我一直渴望听到的那句话。我就快撑不住了。被雨淋湿的制服衬衫变得透明,应该很轻易就透出我的胸罩,那么花俏的款式让我觉得好丢脸。
我拼命忍住想要紧紧抱住敕使河原的冲动,强忍住不要哭出来。「不要跟我说话啦!你这恶心男!很丢脸耶!」
说完,我没有看向敕使河原,反而穿过验票闸门逃走。我跑上阶梯,没确认目的地就跳进一辆电车里,因为我知道自己要是再继续跟敕使河原说话,说不定会对他做出牧野学长对我做的事。这种想法让我惊恐万分。
◇◇◇
高中最后的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了。
那天我直到下午才去学校。不知为何,我没有像平常一样搭乘银座线,而是搭着山手线绕了一大圈才到学校。那天就像「盛夏」两个字所形容的,是个耀眼的大晴天。我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望着强烈阳光照入车内形成的光晕,光晕顺着轨道弧度缓缓移动,依次浸染了每个人的身体。当这道光来到我的脚边,不禁想起刚进高中第一天的情景。
那一天,我和彩耶一起搭山手线去上学。两人洋洋得意穿着新制服,兴高采烈说笑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
嘿,高中是什么样子呢?大家都很成熟吧?老师会不会很凶啊?希望有温柔的学长姊。能够和喜欢的人交往吗?但愿能交到温柔的男朋友。
一看到那位不认识的一年级男生走进教室时,我心里立刻明白。不对,在看到他之前,听到走廊上传来轻微脚步声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有没有人能带我离开这里?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埋藏心底的那份感受。
我和平常混在一起的朋友们,照常在放学后的教室里打发时间,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像是现在交往的对象感觉一般般,长得又不帅怎样怎样的。那天的夕阳犹如台风过境般鲜红,即便太阳已下山,教室里仍笼罩着一片红黑色的余晖。
那个男孩看到了我们,朝我直直走过来,几乎要把桌子撞开,脸上的神情极为严肃,眼里仿佛在说——我绝不原谅你们。
那个男孩看到我们,像要把桌子撞开似的朝我们直直走过来。脸上的神情极为严肃,双眼仿佛透着「绝不原谅你们」的讯息。
终于来了,我心想。怎么那么晚才来。我甚至想破口大骂这个看起来乖乖的男孩,他现在才出现在这里,一切都太迟了。
「一年级的,有事吗?」我的男性友人不悦地问。
那个男孩不予理会,站到我面前问:「你是相泽学姊?」
「你谁啊?」我等于在告诉他「没错就是我」。
他深深吸了口气,语调平静地对我说:「听说雪野老师辞职了。」
「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底无比的焦躁。这家伙根本什么也不懂,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个淫荡老太婆关我屁事啊!」才刚说完,我脸上就挨了他一巴掌。
我想,这就是报应吧!
世の中の 苦しきものに ありけらし 恋にあへずて 死ぬべき思へば
这世界上 有所谓的苦 为情所苦 不惜一死
(万叶集四·七三八)
情境:坂上大娘送给大伴家持的两首和歌之一。坦然表达出为情所苦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