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本,到最后眼睛已经离不开她在舞台上跑来跑去的娇小身影。这小女生瘦得令人捏把冷汗的身体里充满活力,动作已经称不上优雅,完全是乱动乱跳、不顾形象。
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委婉地告诉田边,他便贴心替我安排与女主角聚餐。
「说是女演员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不过,她也只是个想当演员的普通大学生而已。我也没见过她。哎,就是常见的那种类型。」午休时间去公司附近的荞麦面店吃饭时,田边一面吃着星鳗天麸罗一面说着。
我猜想,田边的女朋友大概是那个女大生的学姊或是之类的关系,才会辗转找上我买戏票。于是,我们四人在涩谷的居酒屋包厢里聚餐,我和田边、田边的女朋友,以及立志当演员的女孩。记得当时我还烦恼着该不该穿西装外套去,季节应该是夏季的尾声吧。这家有点时尚的居酒屋,把当季海鲜摆在竹编容器里任君挑选。我们在这种地方聚餐,实际上可谓之联谊。但是,当寺本梨花以T恤配热裤、楔型凉鞋这般毫不矫饰的打扮现身时,自己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叫寺本梨花,大阪人,去年来到东京,现在就读大二,也是剧团演员。非常感谢大家前几天特地来看我的表演,献丑了!」她用带着些许口音的语调活泼地介绍完自己,随即有礼貌地一鞠躬。
我对梨花颇有好感,于是主动约了第二次的见面。两人单独吃饭,并且在当天约定第三次的约会。不超过一个月时间,我们对彼此的称呼已经从「寺本小姐」发展到「梨花」,从「秋月先生」进展到「阿翔」了。等到街头的空气逐渐转为干爽、行道树的叶子开始变色、梨花也穿上海军短大衣时,我们很自然地成了一对情侣。
我们虽然成了情侣,问我是不是从此幸福快乐,老实说,我也不确定。梨花坚定的眼神和柔软的身体令我着迷,但是和她在一起,也让我经常必须面对过去不以为意的自卑。
刚开始我以为她隶属的剧团,不过是规模较大的国中生才艺表演,没想到那是个正式的组织,每个人都以成为专业演员为目标,不但一年有两次公演,而且有最低的售票门槛,每月还会在网路上发布一次排练影片。听说剧团团长兼导演的男人,甚至还写过深夜电视剧和广播剧的剧本。
至于梨花,她有时会去其他剧团客串演出,也当过独立制片和广告的临时演员,偶尔还充当模特儿供人拍照。即使我过去不曾看过她的任何一部作品,即使她的照片只刊登在都市情报志,介绍个人商店的报导里,即使真如田边所说的,梨花是「常见的那种类型」;但梨花所处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如假包换的「艺能圈」。她才二十出头,却比已经踏入社会的我接触过更多人、累积了更多经验。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像我这种大学毕业后便成为业务的平凡人,她是我从来不曾遇见的类型。每当梨花兴奋地告诉我今天拍片的情况,我就觉得内心隐隐作痛。那是混杂着嫉妒、自卑、占有欲,以及自尊心的复杂痛楚。
「我回来了。」我喃喃地说着,打开位在旧社区的住家大门。
吃完饭后,我带着醉意和尴尬把梨花送到东西线电车的月台上,自己则走到JR车站搭电车回家。在总武线车厢上,看到我们公司主打的智慧型手机广告,反而更加郁闷了。广告上的足球选手,露出一口白到不自然的牙齿,摆出愚蠢的假笑,介绍最新款的手机。在电车里摇晃了约三十分钟,来到距离我家最近的车站下了车,又花十五分钟走向合宜住宅,爬上通往四楼的楼梯,此时醉意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喃喃自语:「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刚开始我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受够了什么,但愈是碎念,模糊的情绪也愈来愈清晰。总之,我已经受够了自己嫉妒着剧团不曾谋面的中年成员,也受够了总得装出一副成熟明理的大人模样,更受够了为了约会而被课长盯上,仍要硬着头皮准时离开公司的自己。
「回来啦。」厨房里传来老妈的声音。
我脱下西装换上T恤,洗了手和脸之后来到厨房,老妈正独自坐在桌前喝着烧酎。这时才发觉,我们母子俩好久没碰到面了。
「回来啦。」老妈再次轻声说。
「嗯。」我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僵硬。
尽管不想再喝了,却又觉得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还是打开了冰箱门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在老妈的对面坐下。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情很糟,闷头喝酒的诡异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考虑到这女人的精神年龄确实比我还幼稚,只好试探地问:「最近如何?」
「过得好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了。」
过得不好是因为工作?还是恋爱?还是其他事情?我丝毫没有头绪,只好姑且先搜索记忆深处。
「呃,是清水先生吗?」
「翔太,你约会的时候会让女生付钱吗?」
「啊,偶尔。我的薪水也不多。」我这样回答。
不过,跟梨花在一起时,总是由我全额埋单,一方面因为她还是学生,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爱面子。
「骗人!你在这方面明明很传统。」
谎言一下子就被戳破,我只好带着更恶劣的心情喝下一口啤酒,以代替回答。
「清水先生最近工作好像不太顺利。虽说时代不同了,可是这一个月吃饭、搭计程车都是我付的钱。」
清水,是老妈男朋友的名字。我没见过他,也不想见他。自从三年前和老爸离婚后,老妈就热衷于自由恋爱。就我所知,清水先生是她的第四任男朋友,我不甚清楚这位清水先生到底什么来历,只知道他比四十七岁的老妈小十二岁,是个自由设计师。我对他的感想只有一句——了不起!竟然能够接纳年纪大自己一轮,而且离婚有小孩的任性女性,甚至还交往了一年。现在又发现到惊人的事实,都已经三十五岁了,约会还要女方请客。算你行,清水先生。我没有挖苦的意思,只是对此感叹。
「翔太,你呢?最近好吗?带着一身酒味回来,是去约会?」老妈发完对清水先生的牢骚,也顺便抱怨工作的事后,一脸神清气爽地问道。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