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我以前看起来不像人吗?」雪野故作玩笑地反问。
「嗯,跟我们比起来,确实不像同一种生物。」
美术社在校生大概以为毕业校友是故意摆出认真的表情,而忍不住放声大笑,但其他毕业生还是一本正经地坚持,「你们这些人够了喔!这是事实啊!」
「不像人是什么情况啊?」一个国中男生不以为然地问。他从刚才就红着脸,不时偷看着雪野,不过,雪野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会感到不自在。
在雪野身旁的阳菜子老师,仿佛受到阳光刺眼般地眯着眼说:「这倒是真的。雪野同学的表情,总像是刚从游泳池里上岸一样神清气爽。」雪野顿时感到贴心。
哎呀,还是老师最懂我。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沾上雨滴的玻璃窗因为外头的黑暗,变得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微弱日光灯下的美术教室。国中生们陆陆续续分批回家,教室里只剩下五名毕业校友和阳菜子老师。老师的背后放着学生们致赠的成堆礼物。看着那些礼物,雪野才真正意识到老师真的要调职了。
「有事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老师。」
这是阳菜子老师在毕业典礼那天,对美术社成员们所说的话。雪野把它当成老师特意留给自己的讯息,至今依旧深藏在心中。即使上了高中,雪野仍然时常找借口一个人跑回国中母校看看,尽管阳菜子老师说:「我虽然调职,但不是调到很远的地方去,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不过,雪野知道,绝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雪野偷偷瞧着和学生们互相取笑的阳菜子老师,或许是日光灯的关系吧,老师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疲惫,担心之余,也想起自己的情况。现在已经比较好了,但国中时期的我肯定像个跟踪狂,不管是午休、放学或假日的社团活动结束后,我就像寻找母鸟的雏鸟一样,不时搜寻着阳菜子老师的身影。要是老师允许的话,我甚至想跟她一起回老师居住的公寓。所以我也十分了解,那些默默守在我身后的高中男生们,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雪野望着窗上随着重力滑落的雨滴沉思着。
愈来愈沉重的只有自己的心,真的、真的好难受。
「——有一首诗,叫做《雨中絮语》。」
雪野从思绪中抬起头来,阳菜子老师正对着她微笑,接着,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位学生。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每逢雨天我就会想起它,诗名是《雨中絮语》。」
阳菜子老师视线略微看向下方,轻吟着诗句:
我有些寒意
因为只身走在蒙蒙细雨里
漫无目的
任凭我的手掌、额头淋湿
不知何时我变得消沉
就这样靠在这里
静待光明亮起
雪野不自觉像个傻瓜似的,张着红润的丰唇,娓娓道来:「外面依旧是无声细雨——」
老师继续吟诵着,雪野的眼底浮现陌生城市的连绵雨景。最喜爱的阳菜子老师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在预言不安的未来。雪野的身心微微颤栗。
细雨诉说着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一天琐事
雨声隐约的呢喃就这样
突然变成了寂静,变成了炎热的白天
变成了万事万物
我聆听着
期待有一天能够如常睡去
◇◇◇
闹钟响了。
雪野闭着眼抓住手机,关掉闹钟功能。已经天亮了吗?她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开眼睛,随即感受到尖锐的头疼,体内的血管似乎还饱含昨晚的酒精,可是不起床不行。但她才从床上站起身,马上就因为胃痛和贫血而差点昏倒。
「我需要热量……」雪野捡起脚边的巧克力砖,坐在床上剥开银色包装纸,自暴自弃地咬了两口。
六点零四分。雪野此刻才发现窗外下着雨。
……细雨诉说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一天琐事。
是啊!每一天真的都是这样,雪野心想。
踏出家门,搭上喀隆作响的老旧电梯。「早安!」到了三楼,一位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踏进电梯里,以不似大清早该有的好精神大声问候。
雪野只得挤出微笑回应:「早安。」就算低着头,雪野也能清楚感受到男人的视线,正恣意望着电梯镜子里的她。
无所谓,我很好。深褐色紧身夹克底下是胭脂红的荷叶边衬衫,黑色喇叭裤配上五公分高的尖头高跟鞋,一头整齐乌黑的鲍伯短发,恰到好处的底妆,一丝不苟的淡淡口红。你那套老旧寒酸的西装、没刮干净的下巴胡子和乱翘的头发才是难看。我连指甲都精心修整了,丝袜底下的双腿也打理得漂漂亮亮。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外貌的绝望软弱小孩了。我很好。
雨天的外苑西通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一朵朵色彩缤纷的雨伞,都朝着同一方向默默前进。雪野一路上紧跟着人群的步调避免落后,好不容易走到千驮谷车站,抖掉伞面的水珠时,她早已筋疲力尽。她拼命忍住想要靠着柱子坐到地上的冲动,从包包里拿出定期票穿过自动闸门,带着快哭出来的心情咬牙爬上楼梯,来到月台排队等候电车。直到她拄着雨伞当拐杖,才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总算能够停下来了,她才这么一想,或许是刚刚的运动量使血压上升,现在脑袋内侧就像有人拿着铁锤猛敲般的剧痛,太阳穴渗出汗水。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