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希望有人聆听吧?」传来纱世的声音。
在她开口前,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喃喃自语,似乎是下意识说了出来。实在太丢脸了。我慌张地捂住嘴巴。我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说故事」的丢脸习惯,这是为了让我这种社会适应不良者融入这个难以生存的世界。
纱世在我的身旁露出微笑。
虽然不喜欢那个彷佛明白一切的表情,但遗憾的是,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小拓拓,你无法成为废物,因为你深深爱著人类。」
纱世说道。
「结果也杀不了人。你那是什么握小刀的方式啊,就算不用我出手,你也无法瞄准对方的身体。」
「……」
「我不是说过你可以多依赖我吗?吶,多告诉我一点你的故事。」
「为什么……?」
我一直想这样问她。
「纱世站在我这一边吗?」
她鼓励我,也帮助我,让我得以跟香苗姊见面。她的确从一开始便站在我这一边。
「因为我一直在为你加油。」她促狭地露出微笑。「我叫作藤本纱世,被亲生父母拋弃,是身为叔叔的校长一手把我带大的。」
「家庭背景是连香苗都不知道的最高机密喔。」纱世补充道。
我感到恍然大悟,难怪会这么神出鬼没。
被那名热衷于教育的校长带大,纱世想必是超乎常人的优秀,而且还能从叔叔口中套出消息,肯定对香苗姊的调查带来了大大的帮助。
然后,她是小索的侄女。
她在我身旁开始述说:
「我从叔叔那边得知某个国中男生的家庭背景与思想,不被任何人承认仍勇敢地活著,所以我一直在为他加油,但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在美食区哭哭啼啼的男生。」
「哪里勇敢了。」
「就叫你不要再自虐了。我对你抱著颇深的亲近感,因为我跟你一样遭到亲生父母的冷漠对待。听到你勇敢坦荡地面对这个世界,我曾经受到鼓舞,现在也发自内心对你的努力感到怜爱。」
纱世像之前在天桥上时一样,但更加温柔地拥抱著我,对我说道:
「这世界并没有小拓拓所想的那么绝望。我很爱你,所以不准再说自己是废物。」
我在她的怀中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整个身体的力量松懈了下来,对一切感到茫然。明明至今的人生不曾有过这种体验,却莫名有股怀念的感觉。
我的内心彷佛有什么正在瓦解。
我想要大喊,却有股不可思议的感觉,让我无法发出声音。
孩提时代的记忆宛如仙女棒般在脑海中飞散四溢。
受到父母冷漠对待,动不动被狠踹,每天晚上都发著抖睡在屋外。没有教我怎么洗澡,也没有买像样的衣服给我,国小时便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我。每当我哭泣时,总是会骂「早知道不要生下你」。严重时,会罚我坐在镜子前发出声音念「我是废物」超过一小时。年满十岁后,便将家事全部推给我做,只要稍微做错便会被毒打一顿。我好几次都想要寻死,发自内心想要消失在这个世界。
『不要擅自消失啊,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想跟你认识。』
彷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有名少年这么对我说道。
「……不要这样。」我说道:「爱我这种人做什么……这种安慰一点意义都没有。」
「真的吗?」
「对啊!」
我从内心深处发出怒吼,想要消除无谓的期待。
然而,因为得到纱世的爱,让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妄想,甚至忘了自虐的言语。
取而代之的,这个愚蠢的可能性一直浮现在脑海中。
因为昌也最后留下的遗书实在过于残酷,上面写著「菅原拓是恶魔」,无疑会激起全世界的正义感。然而,昌也真是那种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讲理地判对方有罪的人吗?不,那个天才不是这种愚蠢的人。
而且昌也留给我的讯息也很奇妙。「背叛者」──彷佛是我违背约定,只有昌也坚守著约定不是吗。意思是,只有昌也没背叛由来自扭曲家庭的同伴所组成的「拓昌同盟」。
然后,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开这两个谜团。
那就是昌也彻底摧毁了我的家庭,让我从父母那里获得解放。
这个愚蠢的妄想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怎么可能!
「而且,我不想要这样的救赎……我想要的是更不一样的结局……」
在丝毫未受到父母呵护的回忆中,内心的愿望成为了我的根本。在教室里没有与任何人互动的日子,让我的愿望变得更加纯粹。
希望受到嘲笑,希望受到轻视。只要能待在我的身旁,我什么都愿意做。
希望能一直看著我。
希望能听我说话。
无论什么都好,我想跟「你」一直畅聊下去!
「我所期望的,其实,原本只要那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