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同居吗……」
「有半年了。」
「是女朋友吧?」
「至少不是他老妈也不是他妹,因为那两人都过世了。」
「别说了。」
大概是察觉到淳子的语气变化吧,他立刻道歉:「对不起。」
好一阵子,他们沉默地陷在车阵中。
「他妹妹名叫雪江。」淳子说,「皮肤真的像雪一样白,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你看过照片?」
「嗯,多田先生拿给我看的。」
她虽然看过很多张,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雪江在幼稚园的游乐会上,穿着白雪公主戏服,和扮成七个小矮人的小男生一起唱歌跳舞的模样。雪江张开双手,像红叶般的小小掌心朝上,脸蛋微微上仰,正在唱着什么。
「木户先生,你有妹妹吗?」
「没有。」
「对于做哥哥的来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特别,有一种女友或妻子所缺少的东西。」
「是这样吗?」
又是一阵沉默,淳子抿紧嘴巴,任由车子晃动。大约过了十分钟,他们总算钻出车阵,车子开始跑得很顺畅。
车子的副驾驶座前,吊挂着一个表情滑稽的小丑娃娃,身穿白底大圆点衣裳,头戴大红帽,圆滚滚的红鼻头上停着一只小蜜蜂,小丑以斗鸡眼盯视着。
淳子凝视着晃来晃去的小丑,低声说:「我不懂。」
浩一不发一语,却瞥了她一眼。
淳子继续说:「我曾经试着问过他们。在烧死他们之前,我总是会问:为什么对多田雪江那么过分?你们怎么做得出那么残忍的行为?她跟你们一样都是人,你们当时忘了吗?」
浩一静静地反问:「那他们怎么回答?」
淳子缓缓摇头。「没回答,只是拼命求饶。」
「每个都是?」
「对,每个都是。」淳子说完,看着他。「我想起来了,小暮昌树倒是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他怎么说?」
「他说,那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还说,做都做了,他早就忘了。」
小暮昌树的表情好像真的忘了。就像傍晚时分,累了一整天正急着回家的上班族,在等车时突然被人叫住问道:喂喂喂先生,你今天早上搭公车时,踩死了一只蚂蚁吧?咦?是吗?有这回事?话说回来,你问这个干苏?你在替蚂蚁伸张正义吗?
「求饶吗?」浩一依旧握着方向盘低语。「我还没遇过这种情形,倒是听过哀嚎,还听过很多次。」
「哀嚎?」
「对。那种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哀嚎。大约在两年前吧。我曾经『施压』,让一个男人走向正在运转的压碎机。那小子是个强暴犯,相当狡猾,从来没被警察逮过,他已经糟蹋年轻女孩好几年了。所以,我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淳子默然地望着他的侧脸。
「那家伙完全被我控制,自己摇摇摆摆地走近压碎机,好像去上厕所般轻松。我对他充分『施压』,让他跨过安全杆。压碎机的利刃就在眼前旋转。我又稍微『推』了他一把,他往前半步,脚底有一半悬在半空中。接着我……,又『推』他,让他倾身向前,他照做了。当他的身体前倾四十五度时,我停止『施压』,就像中途收手一样,那是我第一次做那种事。」
浩一的喉头微微作响。
「他恢复了意识,可是,往前倾的姿势已经停不下来,身体一股脑地往下坠。于是他发出哀嚎,像发疯似地哭叫着掉下去,身体被压碎机的刀刃夹住后,他还持续尖叫了大约十秒。」
「他在叫什么?」
「几乎是语无伦次。不过在我听来,他好像叫着:搞什么?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从此,当我在处决时,只要对方跨越再也无法挽救的安全线,我就会停止『施压』,听听对方在临死前会说什么。跟你一样,我也很想知道。」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他稍稍扬起嘴角微笑。「我发现,那些家伙只会发问,质疑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种下场。换句话说,他们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你是说他们毫无罪恶感吗?没有后悔也没有恐惧或自我厌恶?」
「没有。」他的语气似乎早已看破了。
「在人之中……,不,还是说『人类』比较好吧!在人类之中,也夹杂了这种突变,天生缺乏所谓的『良心』,是可怕的突变。不过,突变也分成很多种,当然也有好的突变,像我跟你不就是吗?我们和他们正好隔着座标轴,处于相反位置。」
浩一,朝着副驾驶座前晃动的小丑娃娃投以一瞥。
「那个吊饰很可笑吧?是我在某地的纪念品店发现的,应该是在蓼科(注:位于长野县中部的高原,是著名的度假胜地。)吧。那时,当地的积雪很深,我去滑雪,那是回程买的。同行的友人还取笑我干嘛在那种地方买那玩意儿,不过那东西对我来说别具意义,因为我在那里才刚完成一项任务。」
「那次的目标是什么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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