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偶尔会移动物体。不过,她的本领在其他地方,她能读取别人的心,真令人毛骨悚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读取记忆吧。」
夫人倏地放松脸颊,露出了笑容。
「我母亲以前是护士,负责急诊室里的工作,她能力很强,这是当然的。因为送来的病人或伤患就算昏迷不醒,只要我母亲摸摸那人的手,就能弄清楚来龙去脉。到现在我还记得,父亲曾经自豪又佩服地告诉我,有个幼稚园男童被救护车送进来时,已经陷入昏迷,呼吸困难,全身冒冶汗。据说他昏迷前曾经不断地呕吐,还哭喊着肚子痛。经急诊医生判断,应该是儿童常见的细菌性肠胃炎。可是,我坶亲立刻发现真相。当那孩子被抱上推车时,她已经「看到」了。那孩子,吞下了整瓶搀有甜味的镇痛解热锭,以为那是糖果。换句话说,那孩子其实是阿斯匹灵中毒。
我母亲是个聪明人,她巧妙地找了一个说词,让急诊医生发现这一点,立刻替那孩子进行洗胃。翌日,患者就康复了。我父亲当时在同一所医院担任内科医师,听到急诊室医生夸我母亲判断冷静,那天晚上还买了一束玫瑰花送她,并且对我说:你有一个全国最了不起的妈妈。」
这段甜美的回忆,不知不觉冲淡了夫人脸上的疲惫。
「您娘家在经营医院吧?」牧原问。
「嗯,我父亲接管家里的小诊所,然后与我母亲一起扩大规模。我认为母亲的超能力帮了很大的忙。」
「令尊令堂还健在吗?」
夫人遗憾地摇摇头。「不,他们都过世了。那时小薰还没出生,家业由我哥继承,我虽然担任理事长,其实只是挂名。」
「听您刚才的叙述,令堂好像是个幸福的异能者。」
夫人微微点头。「算是罕见的例子吧。不过,她也不是毫无烦恼,关于自己的超能力,就连在家人面前都得保密。」
「这么说,令尊不知道令堂有超能力?」
「不知道。就连我,也是一直到自己开始出现超能力的征兆时,母亲才告诉我。我弟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我弟生的两个小孩都是男生,完全没有超能力的征兆,应该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吧。对不起,可以再给我一根烟吗?」
夫人的手指没有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了。
「我父母真的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我再也没见过那么相亲相爱、彼此信赖的夫妻。正因如此,母亲瞒着父亲,对她来说想必很痛苦吧。可是,她很害怕。」
「害怕?」
「对。她怕万一说出真相,我父亲开始对她产生怀疑或畏惧该怎么办。毕竟我母亲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牧原先生结婚了吗?」
「没有。」
夫人多少有点内疚地看着知佳子,问道:「那您呢?」
「我跟我先生有个念大学的儿子。」知佳子回答。
「那您或许可以想像,就算感情再好的夫妻,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秘密不想让对方知道吧?正因为彼此尊重,才能建立成熟的信赖关系。因此我母亲害怕,万一把超能力的事情告诉我父亲,她与丈夫之间的关系会出现裂痕。正因为她深爱我父亲,所以无法说出真相。」
知佳子不发一语,夫人也不期待她回答。
「您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有超能力,令堂又是何时跟您说明真相的?」牧原问道。
「在我十三岁那一年,和小薰现在一样的年纪。」
「您那时候以什么方式显现?」
夫人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才说:「我嘛……,只能稍微移动一下物体。」
「念动能力吗?令堂也具有那种能力。」
「对,不过我的能力比我母亲差多了,无法靠自发性的意志力,这一点到现在还是。顶多只有在情绪激动时,像是被吓到或生气、难过时,我才会让桌上的东西飘浮,或是把椅子翻倒、把玻璃弄破而已。」
「请等一下。」知佳子第一次打岔。「之前小薰在府上发作时,桌上的茶具坏了,那是……」
夫人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对,没错。那是我造成的,因为我实在吓到了。」
知佳子朝牧原看了一眼,他好像在考虑什么似地眨眨眼。
「我还以为,那也是小薰的力量。」
「不,那孩子无法移动物体,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那种情形。虽然偶尔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但那方面,正如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成熟。」
夫人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那孩子的力量,好像只集中在放火。」
在夫人的要求下,知佳子再次开动车子。大概是谈了太久,夫人似乎觉得喉咙不太舒服,于是牧原下车去买咖啡。
在牧原离开的这段期间,知佳子与仓田夫人纷纷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两人之间隔着座椅靠背,以及一道常识与非常识的无形墙壁。
先妥协开口的是夫人。
「石津小姐……,我没叫错吧?」
「对,没错。」知佳子很紧张。这名美丽女子,在各方面都是与知佳子属于截然不同世界的人。虽然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但对知佳子来说,仓田就像外国人。
「小薰说你和牧原先生不同。」
「如果是指无条件相信世上具有超能力,单凭念力点火、移动物体或者触摸就可以读取对方的心事,那我们的确看法不同。」
夫人倏然一笑。「那么,你一定觉得我和小薰是一对很疯狂的母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