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真的?」
「我家离这里走路只要五分钟。这座公园从我小时候就有了,我以前常来玩,现在虽然经过整顿变得漂亮多了,不过秋千的位置还是一样,树木和灌木的地点也都没变。」
一旁有一张长椅。牧原以下巴指着那个。「这张长椅也一直在这里。」
终于,好像可以继续听下文了。天气有点冷,不过知佳子还是在长椅上坐下。
「距离现在,正好是二十年前的事。当时我念国二——应该是十四岁吧。正值年底,十二月十三日,学校还没放寒假,我正忙着准备期末考。」
听起来不是那种追溯记忆的说话方式,倒像是一字不漏地朗读着条列分明的纪录。
「那天傍晚……,我想应该已经过了六点吧。那个季节天黑得早,太阳已经下山,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都回家了。可是,阿努那家伙还在荡秋千。」
「阿努?」
「对。我弟弟。当时,他才小学二年级。」
「你弟弟年纪比你小很多耶。」
站着荡秋千的小孩,威风凛凛地乘风而来,传来一阵「咻!」的声音。原本正凝视着秋千的牧原,俯视着知佳子说:「我们是同父异母。我妈,在我出生以后就过世了,因为她心脏不好。我爸一个人辛苦把我带大,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再婚了。那个继母,就生下我弟弟。」
他似乎很冶地耸起肩,微微摇头。
「按照常见的情节,我和继母应该水火不容,但在我家并未发生这种事。正好相反。我继母,大概是怕我心里受伤或觉得寂寞吧,对我实在太客气了。相反的,她对于我弟弟这个亲生儿子却异常严格。所以,阿努在当时就已经是个爱闹事的问题儿童了。」
那天也是,阿努放学以后,又在家里发脾气弄坏东西,被母亲臭骂一顿,一气之下就冲出去了。
「我继母虽然叫我别理他,不过我当时也多少学会察言观色了——虽然那并非好事。总之,我知道继母其实很担心我弟,所以我出去找他。我弟只是个小学生,能去的地方不多,我很快就在公园里找到正在赌气荡秋千的他。」
当他发现哥哥来叫他回家,顿时变得更叛逆,用力一蹬秋千,趁势跳下来以后,拔脚就跑。
「我就像个笨哥哥,一边喊着已经天黑了快回家吧,一边追了过去。阿努跑得很快,眼看着越跑越远。在秋千对面的那一边,就是现在变成堆沙场的地方……」
知佳子也在冷风中眯起眼,朝牧原瞥去的方向眺望。冷风刺骨的堆沙场,看不见玩耍的小孩。
「当时,那里有个小小的溜滑梯,我弟正要经过。没想到,他突然站住了。看起来好像很意外,接着他好像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不过感觉好像在喊谁的名字。」
「是遇到朋友吗?」
随口发问的知佳子,被牧原阴沉的侧脸吓到了,那表情跟刚才截然不同。
「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他说,「至今还是不知道。总之,那里的确有人……,就躲在溜滑梯底下。现在请你先姑且当作是这样。」
牧原笔直地望着堆沙场。他眼前一定浮现了当时的那座溜滑梯吧。知佳子暗想。
她有一种几乎冷透心脏的不祥预感。勘察「现场」这句意有所指的用语,以及它与念力纵火超能力的关联,想必都在牧原即将要说出的事态之内,那一定是不好的事——发生在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个与母亲感情不好、不懂得处理自我情绪、只会胡乱发脾气的小男孩身上的事……
「阿努停下来,说了什么。」牧原继续说,「那时,我离阿努不到十公尺。那家伙一停下来,我连忙加快脚步想追上,便出声喊他。」
阿努,快回家吧,妈很担心你……
小孩依然站在秋千上摆荡,欢笑声传入知佳子耳中。
好冷。
牧原就这么伫立不动,盯着堆沙场说:
「突然间,我弟就当着我的面,整个人烧了起来。那简直就像爆炸,只听见低沉的砰地一声。」
知佳子发现牧原在那一瞬间浑身一颤。
通常,在公园这种冷风呼啸而过、毫无烟火的地方,人是不会像这样打寒颤的。就算像筛米糠似地不停发抖,也不会打寒颤。人只有在冶得快冻僵,突然遇上得以暖身的火源时才会打寒颤。
可是现在,这里并没有火。至少知佳子看不到。那团火,在牧原的脑海里,在他的记忆中。这一刻,他再次看着年幼的弟弟就在他眼前起火,近在眼前,所以他才会浑身一颤。
「我不知道火源从哪来的。」他继续说,「前一秒什么事都没有,下一秒阿努已经全身起火。就是那种感觉。砰地一声后,我记得他顿时愣在原地,张开双手,一脸不可思议地,俯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忙着修理脚踏车,原本心无旁骛,赫然回神才发现全身沾满了机油——有时候不是会这样吗?尤其是小孩。」
「对,的确会。」知佳子静静地附和。
「就像那样,好像很惊讶自己什么时候搞得满身油污。他就像那样,只是一脸错愕。而且,只有那么一点点错愕。好像在说:奇怪,怎么会起火?他就这样上下打量自己的手臂和身体……,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语尾略带震颤地说:
「然后,他开始大叫。那时我已经跑到他身边了,还看得到他张嘴大叫。这不是比喻,我真的看见他哀嚎了。阿努一张嘴,火焰就从嘴里喷出,简直像电影里的火龙。接着,他开始乱跳……,想把火甩掉,想把火甩得远远的,就像脸上沾到蜘蛛网那样,胡乱甩动手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