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暗。如果再来一波好景气炒热房市,这次一定会轮到他们像农地一样被彻底铲除。
青木淳子,在一九九四年的晚秋搬来田山町,她在草加车站前的冰果室「Jeunesse」当服务生,时薪八百圆。以她二十五岁的年龄又未婚,居然还在做这种打工的工作,当初颇令大家啧啧称奇,再加上她的履历表又记载着会任职于东邦造纸这家大公司,就更显得奇怪了。
「干嘛要辞掉那么好的工作?你应该还找得到更像样的公司吧,为什么要跑来当服务生?」对于「Jeunesse」的同事们提出的疑问,淳子只是微笑以对。要从她的微笑中找出什么答案,那是他们的自由,况且淳子很清楚,他们所想像的回答也不可能有正确答案。
老实说,她是在田山町找到现在这间公寓之后,才决定到「Jeunesse」上班的,顺序刚好颠倒。她一眼就看中那间公寓,不想在离公寓太远的地方上班,所以才选择了「Jeunesse」。而且,比起一般公司里的事务员,她觉得当服务生应该比较不会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干扰。
淳子跑到荒川区和草加市这块位于首都圈北边的土地寻求生活据点,是因为之前一直住在首都圈的东边和都心,她想搬到从未住过的地方,所以搭乘东武线电车,沿站下车,在站前的房屋仲介公司打听……,一站又一站地重复着。现在住的公寓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下找到的。
促使她决定搬来这里的关键性因素,是高田车站前那家房屋仲介公司的业务员载她去看房子,在路上从车窗惊鸿一瞥的景色。从公车道右转,走进狭窄的单行道,就看到一座小池塘。
「是池塘耶……」
淳子不由得从车窗探出身子嘟囔,房屋仲介商苦着脸说:「看起来不干净吧!夏天一到容易滋生蚊虫,讨厌得很。」
仲介商大概是忍不住说出了真话吧,可是话一出口,才想到自己正要带客户看的房子可能在这池塘附近,于是连忙又补上一句:「不过,我等一下要介绍的房子离这里很远,而且消毒工作也做得很彻底,绝对没问题。」
淳子报以微笑。「我不介意。」
撇开蚊虫不谈,她很高兴这附近有水。以前也曾经考虑住河边,可是,筑有堤防的河川反而会引来人潮,即使机率极低,淳子也不想住在被人目击的场所,万一在半夜被舍不得花钱住宾馆的小情侣撞见她对着河面「喷火」,那可就麻烦了。
「这座池塘是私有土地吗?」
「是的,所以没办法清理。」
「那,不会马上被填平罗?」
「我想应该不会。」房屋仲介商这么回答后,瞥了淳子一眼,露出讶异的眼神。
淳子就这样决定租下的公寓,和仲介商说的物件相反,离那座池塘走路不到十分钟。因此,搬来之后到今年六月为止,她常利用这里释放能量。不过,夏天一到,蚊子肆虐的情形一如房屋仲介所言……,不,比他说得还严重,实在没办法在那里静静地待上五分钟,令人怀疑到底有没有消毒过。的确,夏天不适合来。她死了心,只好在镇上到处打转,另寻释放地点。
位于田山町三丁目外围的那座废弃工厂就是这样找到的。
淳子穿上厚毛衣、长裤,再套上大衣、戴好手套,把手电筒往口袋一塞,走出公寓。她住在二楼的二〇三号室,沿着露天楼梯蹑足而下,打开脚踏车上的车锁,骑着车上路。
夜路上只有点点街灯闪烁,不见人迹。住宅区的夜晚很安静,夜猫族都在其他地方玩乐,再加上又是星期二,正确说来已经是隔天的星期三凌晨了,就算是繁忙的年底,深夜才返家的人也不多吧。淳子在骑往三丁目的一路上,只有两部计程车与她错身而过,一辆要回去交班,另一辆是空车。
前往废弃工厂的路,几乎是一路到底,沿途只在出售中的公寓大楼附近遇到三叉路口,不过只要沿着来时路选择中间那条路继续往前走就行了。夏天,这条路她已经走过无数次,就算睡着了也不会走错。
不久,就看到了那座废弃工厂熟悉的轮廓,在夜色深沉的彼端。工厂的外墙由钢筋和铁板搭建而成,上面罩着铁皮屋顶,另外还有一栋三层楼建筑物,应该是以前的办公室。两栋建筑物之间,有一座足以容纳载货大卡车进出的宽敞停车场。
在这些设施前面有一圈铁丝网围篱,中央的大门是一扇对开的铁栏门,底下装有滑轮。淳子穿越铁栏门,绕到工厂后面,厂房的大门缠着铁链,上面还挂着坚固的大锁,要从那里潜入根本不可能。
起先,她发现这座废弃工厂时,只绕了一圈就放弃了。地方够大,看起来绝对不会有人,工厂四周又没有住宅,很符合她的需求;东、西边面对狭窄的公路,北边有一栋某物流公司的旧仓库,南边是一片空地,这块空地似乎属于东京都政府,竖立着告示牌。此地的居民不知是否在抗议都政府放任土地荒废,似乎把这里当成了垃圾场。因此,除了来丢垃圾之外谁也不会靠近,连小孩子也不会进来玩耍。
对她来说刚刚好。不过,如果进不去还是没办法。
然而,她觉得这么轻易放弃似乎太可惜,第二次来的时候,更仔细寻找侵入点,结果竟然出乎意料地轻松找到了。面向东边单线道的铁门;应该像是普通住家的后门吧,虽然也挂着大锁,可是门上的两处绞链已经松脱了,用手一推就能推开五十公分的缝隙。整扇门摇摇欲坠,甚至令人担心放着不管会有危险。即便如此,附近的居民还是无人抱怨,想必是因为很少人经过这条公路吧。公路对面虽然有国宅,不过建筑物本身可能是配合日照的方向,仅以侧面对着工厂,最靠近公路的位置也被水塔挡住。就连公路本身,穿过废弃工厂与国宅之后就中断了,并没有衔接其他路段。
淳子是外地人,不清楚田山町的历史。不过,光看摇摇欲坠的铁丝网和彻底锈蚀的大锁,也猜得出这座工厂应该已经弃置多年了。规模这么大,经营者却没有改建,也没有拆除再把土地卖掉,不是牵涉到复杂的所有权问题,就是申请不到工厂的营业执照,总之有很多问题吧。更何况,现在景气又跌到谷底。
今晚是第几次从绞链松脱的后门潜入工厂了?应该还不到十次吧。淳子还是感到既兴奋又有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