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推开病房的门。
「……啊,阿智。」
躺在白色病床上的磷,脸色非常差。
曾经充满生命力、会发亮的眼眸此刻只是无力地微微张开,很容易瞬间涨红的雪白脸颊现在颜色如土,全身飘散著死亡的气息。
明明我是知道的,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觉得自己像被掐住喉头,五脏六腑被直接搅得乱七八糟。
「嘿嘿。其实应该是能撑到毕业典礼的……好像玩过头了啊。」
磷曾经那么聒噪、回荡在各个地方的声音,现在像是近乎无声般地微弱。
跟前一次一样,她的双亲与主治医师都暂时离开了。
全白,却不是无生命的,在安静到残酷的单人病房里,又只剩我和磷两人。
「……我能遇见阿智跟大家,真的太好了。」
磷尽管没有力气,却开始条理分明地慢慢说著。
「虽然只有三个月,但这快乐却是一辈子的。」
「喂,磷。」
纵使我开口想打断,可磷继续说。
「说不定你会骂我任性,不过我觉得,跟治疗相比,幸好我选择了学校生活。」
「等一下!」
明明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我还是花了一点时间调整呼吸。
这期间,磷就静静地等著我。
「为什么、要讲得像是、在交代遗言啊。」
「因为我快死了。」
已然确定并接受这个结果的磷,用平静的声音道出了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呀,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遗憾了。因为之前那么我行我素,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嘿嘿嘿。」
磷淘气地笑了。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
「吶,阿智,这是我最后的任性。」
磷就这样躺在床上,低语。
「如果乐团可以维持下去,就请你们继续努力往前迈进好吗?那样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这像是祈祷一般的话语,再次刺痛我的心。
「……」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该说的话应该早就决定好了,但这种场面还是让我的心好痛,几乎说不出话。
「……嗯,我知道了。」
只能这样回答。
光是要挤出这句话就让我这么痛苦。
为了这一句话,我经历了第二个夏天。
「嘿嘿,这样我就放心了。」
接著我跟磷断断续续地聊了一阵这三个月的点滴。
原本打算在会长抵达之前的空档就好……可不管过了多久,会长都没有走进病房,HIMIKO、六郎、店长和教务主任也没有到。但总觉得走廊上有人,或许是会长的贴心。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引起骚动、给周围的人惹麻烦。遇见HIMIKO、六郎,接著是会长。关于店长真实身分的观察。跟教务主任有关的脑洞假设。辛苦的夏季音乐节。接著是到现在身体都还残留著热度的文化祭LIVE。
聊天的期间,有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但一直都笑著。
好开心。好满足。没有任何觉得后悔的事。
我和磷直到最后都笑著。
「啊──好像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呢。」
「我也是。」
「好像也是第一次一直这样笑,脸颊好痛喔。」
「你不是一直都在笑吗?」
「是吗?」
「是喔。」
「嘿嘿,这是因为阿智一直都陪著我啊。」
「要谢谢我唷。」
「欸──但是阿智,你刚开始很凶欸。」
「……抱歉啦……我害羞嘛。」
「嗯,原谅你。」
磷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笑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磷缓缓垂下眼帘。
「吶,阿智。」
「怎么啦?」
「说了好多话,我有点累了。」
「我也是,坐太久身体好僵──」
「我差不多要睡啰。」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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