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与家人更是提都不用提,不但麻烦,对他来说更只是纯粹地烦人。他就是无法从疗愈心灵的家庭这种东西里找出价值。
他自觉到自己价值观扭曲。
人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死。
无论留下子孙,还是留下工作上的成绩,这些都和「死后的自己」无关。
十年二十年,也许还有人愿意追悼自己,但百年后就和无人供奉的坟墓一样,何况他对死后的状况更是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意义。
他很知足,认为死了就会回归尘土,连灵魂也不剩。哪怕后世的人们为他守墓还是踢倒墓碑,他都全不放在心上。
他对坟墓的存在本身就找不出意义,也不曾为别人的死哀悼。
这和所谓的利己主义却又不太一样。
他就只是觉得,无论昆虫的一生、人的一生,还是自己的一生,本质上都是同一类的东西。
为昆虫的死而叹气的人,与为别人的死而叹气的人,看在他眼里几乎一模一样。而迟早都会来临的自身死亡,当然也包括在其中。
说穿了,他就是饥渴得超乎常轨。
「……医师,神竹医师,已经没有病患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嗯?啊,这样啊……可以,辛苦了。」
神竹先回答概台的年轻女护士,然后重新面向桌子。
他去见羽矢多,转达上司的口信,应付完预约看诊的病患后,将时间花在思索上。
他是在茫然思索空虚的人生。
他不太关心别人关心,也欠缺情感上与别人共鸣的能力,而且对此有自觉。
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当精神科医师,固然令人抱持疑问,但这只是继承父亲的职责,并不是他特意选择这个工作。
他曾有过妻子。
由于考虑到社会上的体面问题,他也和常人一样结婚,但结婚生活对他而言并非特别开心。
绝非妻子有错。妻子颇为美貌,又很守节,烹饪与家事都很拿手。看在旁人眼里是个很完美的妻子,而神竹也自认爱著她。
但他完全欠缺在与别人的共同生活中找出乐趣的能力。
当他察觉这一切都只是出于想变成正常人的义务感而逢场作戏,再也找不出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时,他就对妻子提出离婚的要求。
之所以不继续过著结婚生活,并不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而是因为他对妻子觉得过意不去。
无论她多么渴望爱情,在神竹身上就是找不到。
本来这种事是在结婚前就应该要察觉到,但他不经思索就接受了旁人的意见,认为结了婚就会改变。在这方面,他为当时那个谦虚却又愚笨的自己觉得可耻。
但即使是个性这么古怪的他,也曾得到一瞬间的充实感。
迷宫神群。
每次接触到这些不可思议的存在,他的心都会比平常雀跃。
行商会的山之内派,敌视这些会无谓地将异能赐予人类的神群,是个以猎杀神群为目的的派系。
但神竹之所以待在这个派系,只是因为父亲曾是派系中的干部,他自己的思想则大不相同。
『只要能顺利解开这种力量的秘密,就能变成莫大的战力。』
对于这次的动乱,羽矢多是以否定的口气述说出他的这种担忧,但对神竹而言,这样正合他意。
(被立可德利克封印起来的,布洛斯佩克特一党的力量……是吧?)
现在占据他心思的,就是对这件事的兴趣。
弄出大量失踪者的那一天。
神竹真悟碰巧和自己的病患约在外面见面,所以待在红街旁的咖啡馆。
那不是正式的诊疗,而是为了赢得对方信赖而玩的花样,但当时这名病患就和神竹一起「失踪」。
然而神竹并未被列入失踪者名单。
他在失踪五分钟后,就回到现实世界,发现本来应该在咖啡馆谈笑的自己,下一瞬间却忽然在这诊所的椅子上醒来。
神竹有种觉得和病患见面这件事本身才是在作梦的感觉,但仍仔细观察后来的事态发展。
他并未将自己被牵连进去的事实告知任何人,而是假装唤起众人的危机意识,并设法接近这场动乱的核心。
现在他正一边查探其他失踪者的动向,一边寻找短时间就归来而并未被认知为失踪者的人们。他那位在咖啡馆和他同桌的病患,也是失踪几小时内就回归现实世界。
对于活过太漫长时间的迷宫神群而言,也许几小时或几天的差异,都在微不足道的误差范围内。
「神竹医师!请看一下网路新闻网站!」
听到正在准备回家的护士大喊,神竹从思考的淀积中回过神来。
「怎么啦?看你慌成这样……」
「新闻上提到的凶杀案,受害者……这位,不就是我们诊所的病患原村先生吗?」
神竹连忙解除电脑的休眠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