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安排让我见到羽矢多先生。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见到您,确定您平安……看到您好端端的,我总算放心了。您没有受伤吧?」
羽矢多察觉到自己误会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看样子不是行商会请她来,而是静枝自己拚命打通关节来见我。
「……抱歉,看来是害你操心了。公司是不是说我去海外出差了?」
「就紧接在那起失踪案刚发生后。即使没在新闻看到您的名字,我也立刻猜出您被牵连进去了。」
看样子这件事在舆论上闹得很大。姑且不论行商会的成员,甚至还有一般民众失踪,会闹大也是当然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里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视,我一直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活跳跳的,尽管放心吧。偶尔像这样休个长假也不坏。」
羽矢多说得轻松,但静枝目光直瞪著他。
「我真的……好担心。」
由于她面相和善,魄力不怎么强,但却饱含真心。
羽矢多再度缩起他高大的身躯。
「……对不起。我有在反省。」
羽矢多对她就是没办法太强势。既是因为从她小时候就认识她,而且总是忍不住在她身上看见过去上司的影子。
静枝将挂在手肘的纸袋拿给他。
「这是便当。我想这里应该也有供餐,但行商会的这些人似乎大部分都不怎么在意营养均衡……请您也别忘了多吃蔬菜。您已经中年了,饮食生活也得慢慢改变才行。我已经拿到许可书,所以从明天起,我也会尽量找时间来打扰。」
羽矢多一边接过便当,一边忍不住发出苦笑。
她从小时候就很能干,经常以同样的口气骂她那个过得不健康的父亲。甚至连年轻时的羽矢多也经常一起挨骂,等到她成年,才总算觉得她说的话与外貌相符。
「谢谢你。可是,不用这么频繁……」
被静枝移动,羽矢多拒绝的话说到一半就收了回去。
「啊,没有,呃……玲音他们过得好吗?他还在继续打工吧?」
「啊……是,他们很好。现在因为快要期末考了,也就没来打工,但大概下周前后就会回到店里工作。他跟克蕾亚似乎也处得很好,看了令人莞尔。」
静枝一瞬间有话想说,但立刻以笑容带过。
羽矢多正想问清楚,却又住了口。自己离不开这里,终究是帮不上忙。而且如果真的有问题,相信她也会好好告知。
「……真的是都在靠你照顾啊。我明明年纪大得多,实在很没出息。」
他半开玩笑地这么一说,静枝就笑眯眯地微笑著回答:
「就是啊。所以羽矢多先生,请您多宠我一点。等这场动乱解决后,就先请我吃一顿美食再说吧。」
「嗯,这我保证。」
羽矢多一边笑著回答,一边把她当小孩似的摸摸她的头。
虽然静枝已经是成年人了,但在羽矢多心中她仍是个少女。
静枝忽然眉头一皱。
「羽矢多先生……您该不会从大白天的就喝酒?」
羽矢多吓了一跳。
「没有啊?……啊啊,不是,刚刚神竹来见我,所以我就陪他喝了一口──」
「……剩下的在哪里?」
她笑眯眯地一问,更不等他回答,就打开了冰箱。
她身为羽矢多上司的父亲,就是因为饮酒过量而拖垮了肝脏。
他的遗言就是「静枝,我死了以后,就由你帮我管理羽矢多的饮酒量」,羽矢多心想这临别赠品未免太多管闲事。
静枝放过了放在冰箱里的整套下酒菜,但剩下的啤酒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没收。
「虽然这种时候也许更令人想喝酒……但还请您反向思考,把这种时候当成养生的好机会。这些啤酒我就拿去慰劳您的公司同仁了。那么,我明天还会再来拜访。」
羽矢多目送微笑得很刻意的静枝离开,深深叹了一口气。
皓月也好,静枝也罢,看来自己是命中注定要被年轻女子戏耍。
羽矢多一边自觉到这一点,一边轻轻打开格外丰盛的便当盒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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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十之八九都很麻烦。
这就是他,神竹真悟,不经矫饰的真心话。
他并不是想死,但对活著也并不觉得特别开心,总是隐隐约约渴望「某种东西」。
这「某种东西」并不是具体的物品或财货,也不是地位与名誉,或是情人与家人。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要的就是某种能改变「无聊的自己」的事物。
物品与财货缺乏变化。如果能当油王也还罢了,常人以正常手段弄得到的财富终究极为有限。
地位与名誉也是一样,他本来就对此兴趣缺缺,即使得到这些而产生少许改变,接著又得担心会受到地位束缚而失去自由。
那才真的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