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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睡眠不足跟被车内的空气弄得头晕,当我真的开始觉得想吐而低下头来时,老人如此说道。
(……眼睛……看不见……)
我觉得有些扫兴。然后在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我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之后,疲劳跟睡意一口气涌了上来,然后像是逐渐掉进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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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醒来,我发现自己身在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像废墟一样破烂的房子。里头微微飘著一股类似公众厕所的骯脏臭味。
(这是怎样……?)
我原本被血迹、雨水和土壤弄脏的身体上,盖著一件骯脏的风衣。
「你起来啦?」
在我起身的同时,到处都是伤痕的门被人打开了。那个老人从看起来像是厨房的地方走进这间房间。老人身上有很重的尿骚味。那股刺鼻的臭味,让我理解到这个不乾净的房间就是这个老人住的地方。
(是他带我回来的吗……?)
我丢著不管的那女人的尸体,还有那对夫妇的尸体……不晓得怎么样了。脑袋里面瞬间闪过尸体的模样,不过那些事情大概已经跟我无关了。而且,我讨厌尸体。连想像尸体的模样都觉得厌恶……应该说,这世上可能没有我喜欢的东西。
「这个拿去吃吧。」
老人用他满是黑斑跟皱纹的手,把面包递给还没彻底清醒的我。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给我食物了……总之,我随时都很饿。不对,我已经饿到连肚子饿的感觉都消失了。
我把面包抢过来,忘我地塞进嘴里。面包非常硬。但我没有怨言。只要能吃,是什么都好。好不好吃都只是其次。
老人也一脸没有任何感想的表情,用他看起来似乎咬不太动的牙齿,吃著跟他拿给我的一样的面包。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他跟马上吃完的我不同,花了特别久的时间才把面包吃完,然后再次开口对我提问。
(──为什么……)
我……到现在还没办法彻底掌握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又是为了什么活到现在?我连这些都不知道。我只是因为不想死才活著,那对夫妇跟那个女人也是,我是因为想杀他们才杀,就只是这样──
「……算了……你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如果你说不出口的话,那也没办法。你如果没有地方可以去,要住在这里也没关系。」
我陷入沉默,而老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我说出这番话。
「……为什么……」
我忍不住开口。
因为我觉得莫名其妙。因为这个老人跟我在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见面,当然没有血缘关系,而我也没有为这个老人做过什么。可是,他为什么会对才刚认识的小孩说那种话?莫名其妙。
「你讨厌的话,也随时都可以离开。」
老人冷淡地说道。不过他的语气,或许有点寂寞。
「……我没有说不要住。」
我像是要讲给自己听一般,小声地低喃。
(……没错,这下有地方可以睡了,这不是很好吗……)
「这样啊。」
会觉得那时候的老人看起来像在微笑,大概是我的错觉。如果不是错觉,那真是再恶心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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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那间跟废墟没两样的房子,跟那个瞎子老人一起住了很短一段时间。
说是住在那边,但其实没做什么,也没什么话题好聊,因此我跟老人大多的时间都在打盹。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老人身边的时候,我不管怎么睡都还是很困。
老人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不会煮饭也不会打扫。除了早上会出去散步以外,他也不怎么出门。我也没有动力到外面去──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蹲在飘著尿骚味的房间里放空脑袋,闭目养神。很神奇的是,我不觉得无聊。
我第一次像这样不受任何拘束,不去想任何事情,就只是单纯在这世上活著。而且也不会肚子饿。
「拿去吃吧。」
因为老人每天都会这么说著,喂食我一次那种很硬的面包。
我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把面包吃掉了。老人也一直是吃那种硬面包。
(发霉了……)
下雨的时候,面包偶尔也会发霉。生活明显不富裕的老人,为什么要给没做事的我食物?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被大人们随意使唤──
可是老人从来没有命令我做什么。
他只会不时就像突然想到一样,跟我说些无聊的话。
像是「今天天气真好」、「你以后想做什么?」或是「要作个好梦喔」之类的……
他跟我说这些话的瞬间,我的心里一定都会很不舒服。不舒服得我很想用两只手狠抓一番。但是,我不知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所以,我完全想不出办法压下这种恶心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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