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阳咲的情况下悄悄离开房间的话,肯定需要非常好的运气。北海道的窗户是双层窗,一旦穿着鞋子踩上去,势必会有脚步声。此外,零度以下的冷风也可能刚好在这时吹进房间。还有,最让我担心的是,阳咲确实锁好窗户的行为。如果发生这种状况,我就必须在外头度过寒冬的夜晚了。
入夜之后,我在阳咲房间先打开了窗户的锁。人就在我身边的阳咲,对于我站在窗边时的鬼鬼祟祟举止,应该都看得一清二楚。
「圣诞老人啊……」
我若有所思地这么说,同时开闭了几次窗户——这是为了确认窗户有无结冻或框架歪斜难以开启等状况。
「不过现在也不是圣诞节就是了。」
阳咲这句话说得非常正确。
「但是毕竟是生日啊。」
阳咲可能会因为期待我的到来而在半夜里醒来,不过,她应该会配合我还有点生涩的演出手法吧。这样总比把一切都告诉阳咲要好得多。毕竟我真的准备了礼物,而且也想送给她。阳咲一定会感到高兴的。从今以后,我也希望能够不再让阳咲怀有任何不安,让她感到喜悦。我在内心一再重复「为了阳咲」这句话,拼命忍耐着逐渐逼近的恐怖感与越来越深沉的夜色。
我在八点时离开阳咲的房间。胃部感觉有股沉重感,不太舒服。剩下自己一个人后,恐惧感突然从脚底开始逐渐往上爬。应该早就住惯的设施,整体看起来似乎都变得比平常更阴暗一些。我慢慢地走过没有开灯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房后,我坐在椅子上,紧握着装在袋子里的酒瓶。直到九点为止,我始终一直握着酒瓶,注视着时钟。
我再次离开房间。要动手了,今天就是实行的日子——我如此说服自己。
下到一楼时,刚好碰到从职员室里走出来的小仓。
将酒交给小仓时,他说了一些话,但我完全没听进去。只有隔着纸袋感受到的酒瓶触感,仿佛还一直留在我手上。唯一像是凶器的凶器。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杀意已经寄宿在酒瓶之上了。不知为何,交出酒的时候,对于那瓶连味道都不知道的酒,我竟然有种接近惆怅的感觉。
职员室依然灯火通明。该不会小仓刚好在今天获准回家,或者是他变得不在乎他人眼光,公然开始喝酒——种种无谓的不安掠过我的脑海。
不过,小仓其实一拿到了酒就开始往设施后门的方向移动。
我马上回到房间,把送给阳咲的礼物装进包包。这时,虽然我也突然想起自己一直都没看早就塞在包包里的交换日记,但现在也不是读日记的时候了。
我穿上外衣,将包包挂上肩膀,然后打开窗户。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冰冷空气拂过我的脸,溜进领口之中。我伸手抓住窗框后,探头往下看了一眼。为了在着地时尽可能不要弄出声音,我先整个人吊在窗台上,接着才跳落地面。
我曾经多次被带往小屋,所以,虽然途中几乎没有路灯,但是,凭着设施围墙处的灯光,只要没有搞错方向,就算在暴风雪之中,我也有把握顺利抵达小屋。
双腿自然地踩在雪上,一步步往前迈进。寒冷与紧张让我脑中一片茫然。在原本只有黑暗的景色之中,目的地所在的小屋终于缓缓浮现。已经到了啊——我也在这时开始感到恐惧。心跳声以一定的节奏敲打着我的耳膜。
入口处的门缝底下,透出微微光亮。
我放轻呼吸接近小屋,落步时以脚跟着地,提腿时则是脚尖最后才离地。我不停颤抖的手碰触到小屋墙壁后,做了一次大大的深呼吸。
这时,小屋中传出小仓的咳嗽声,让我一阵毛骨悚然。「想掉头回去」的冲动,到了这个时候才扑向我,让我上下排牙齿不停交击作响。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像是正受到某种难以抵抗的指令牢牢捆绑。只是把锁头锁上而已、就只是从外面上锁而已,小仓又还不一定会死。可是,现在的话我还能回头,可以不用成为杀人者……
我的视野几乎变成一片雪白。好不容易撑过那几乎要让人当场跪倒的强烈反胃感后,我将手伸向木门。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指尖终于碰到了小屋的锁。
接下来就是一股作气冲到最后了。我的身体做出经过多次事前练习的动作——先以左手轻轻按住锁头,接着右手抓住圆环。将环穿过孔穴后,旋转。这样就结束了。虽然应该已经没有任何该做的事,但我却突然有点想知道是否已经确实上锁,想要试着推拉木门看看。
就在我呆呆地望着锁头时,再次听到小仓像是在呻吟的声音,意识顿时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我怀着像是在祈祷的心情,快步离开小屋。
在回程途中,我的内心感到非常沉重,凭着断断续续的注意力,确认今后的行动。小仓因为醉倒而冻死,这是自作自受的结果。由于他并不是遭到某人关在小屋里面而冻死,因此小屋的门自然不可能处于上锁状态。所以,明天我必须再次前往小屋把锁打开。在这个时点之前,我都无法确认小仓的生死。难道在那之前,我都得一直忍受这种像是夜晚永远不会结束的感觉吗?虽然是我自己想到的方法,但其中的暧昧、不确定性,似乎快要超出我能承受的极限了。
我像是想寻求救赎般,连滚带爬地逃进阳咲的房间。这个圣诞老人实在太糟糕了,不但打开窗户时弄出很大的声音,而且还忘记脱掉鞋子,就这样在只有微弱蓝光照亮的黑暗房间中停下了脚步。
借由从窗户照进房间内的月光,我可以看到阳咲的睡脸。简直就像只有那里受到耀眼的强光照射一样。阳咲睡得很安稳,我甚至怀疑她只是在装睡,有点想试着叫醒她看看。想要叫醒她,让她知道我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只差一点,我就真的会这么做了。幸好今天是阳咲的生日。因为早已喜欢上阳咲,所以我才得以打消这个念头。就算真的对阳咲诉说我现在的心情,对事情又有什么帮助?
在阳咲的头旁边,有一个像是在主张自身存在的东西就放在她的枕头上。那个以纸包着的东西,长宽各约二十公分,上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