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三人

emsp;「对、对不起。我、我又……」

  「又做了奇怪的梦?」

  「嗯,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吗?」

  这种状况并不罕见。宛如身陷恶梦之中的呻吟声——在设施里,除了树以外,我也常听到其他小孩出现类似情况。因为觉得很奇怪,所以曾经和阳咲一起调査,结论是「后遗症」、「内心创伤」之类的字眼。虽然我不太能够体会,不过,原因多半来自于树内心之中与父母亲有关的记忆吧。一边擦汗一边爬下床的树,露出有点难受的表情。这种时候,我总是会产生一种有点残酷的想法——还好自己没有父母。

  「已经退烧了吗?」

  我伸出手,把手掌贴在树的额头上。虽然摸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发烧,不过,我这么做之后,树就像是放下心似地眯起了眼睛。

  「昨天晚上对不起,明明阳咲她一直在等你,可是只有我睡着了。」

  「我也是一回来就马上睡着了啦。阳咲嘛,哎~~与其说是在等我,不如说只是闲着无聊吧。」

  「可是,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小仓才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而且,树你也不过就是写稿写得稍微晚了一点而已嘛,还不是小仓那家伙刻意找麻烦,光是这样就说什么我们在吵闹。」

  三天前的晚上,我正在看书,而树则坐在书桌前。九点过后,小仓没有敲门就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他当时满身酒臭味,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大吼大叫,更踢倒了树坐的椅子。我朝小仓的肚子挥拳,肩膀也挨到了对方的反击,然后就被送进了不知道已经去过多少次的「惩罚小屋」。

  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但还是像觉得很过意不去似地皱着眉头。

  「谢谢你,总是代替我受罚。」

  「之前不是树你比较常被送去小屋吗?」

  代替我。

  「你在小屋里写了日记吗?」

  树的表情出于期待而微微开朗了些。

  「抱歉,刚好觉得看书比较有趣,所以忘记了。」

  我从扔在枕头旁边的破烂布包中拿出B5大小的笔记本,交给了树。

  「哎呀,我还满想看你会写些什么的说。」

  「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写的啊。日记果然很难,没有梗的话就没东西可写。」

  「可是,在写日记的时候,你不会有种安心的感觉吗?」

  「我不懂耶。」

  我们曾经约好要定期交换日记。特别是两人没办法在一起的时候,彼此要留下当时的生活记录。这是喜欢写作的树在一年前提议的。说话时往往欲言又止,不敢直视他人眼睛的树,用纸笔表现自己想法的技术却相当巧妙。记得以前某次发生小争执的时候,树用了足足十张稿纸的文字来诉说自己有哪些地方不对、列出我的优点,最后以「希望和好」收尾。从他那一长串宛如在责备自己的文章中,我发觉到树好像缺少了些什么。出于「想知道那是什么」的心态,所以我开始写起了有点棘手的日记,树也似乎同样对于我的内心想法感到好奇。无可否认,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变得喜欢看书的。

  「你想离开设施吗?」

  树一边换衣服,一边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这么说。

  「为什么问这个?」

  「你看嘛,毕竟这里还有小仓在啊。」

  「没必要害怕那种人吧。」

  「我今天做了一个讨厌的梦,大家各自分散到不同地方的梦,总觉得有点恐怖。」

  「那树你打算怎么样呢?」

  看到树露出前所未见的不安态度,我想可能是有必要集中精神的话题,所以在床边伸直脚坐了下来。

  树思考了一阵子,专注到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套在身上的T恤穿反了的地步。

  「我会留在这里,因为就算在这里也能做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我偶然看向树的书桌,马上就想到了答案。

  「小说吗?看来写了不少了哪。」

  桌上堆满了写到一半的原稿。

  「嗯,不过稍微碰到瓶颈了。」

  「又来啦?」

  我很佩服能够坚持到现在的树。毕竟那又不是必须要交到某处的东西,但他还是一有空就写个不停。

  「还是要再找阳咲讨论看看呢……」

  「反正也已经七点了,吃过早餐后就找阳咲来吧。不知道她帮不帮得上忙就是了。」

  我若无其事扯开话题,肚子也刚好在这时候像是想起来似地发出了声音。

  我告诉树他把衣服穿反的事,准备要离开房间时,他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说啊,你不需要在意我喔。」

  我转头看向背后,看到了表情胆怯的树。他可能是以为抓我肩膀时太过用力,所以战战兢兢地把手藏到腰后。我感受到他这种带着几分客气的犹豫,于是试着露出适当的笑容。

  「我没有打算要离开这里喔。毕竟这里不需要开口问就有三餐可以吃,又能好好洗澡,就连衣服也是交给设施洗就好。还有,阳咲也在。虽然她是个很麻烦的人,但是愿意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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