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急着想要牵起我的手,然后又像是要向我展现笑容似的,整张脸凑了上来。一旦遭到他人冷淡对待就会开始在对方身边转来转去,可以说是这家伙的习惯。虽然我认识她已经有四、五年了,但是到现在还是搞不懂,阳咲到底为什么总是能够一副这么高兴快活的模样。
「独房的生活怎么样?好玩吗?」
提起这种平常人应该会用比较沉重态度来表现关心的事情时,后面加上一句「好玩吗?」的问法,真的很有阳咲的风格。比起不必要的关切或同情,我觉得这样好上太多了。
「我一直在看书。」
「听我说,在旭你不在的时候,我又请人买了新书喔。现在就回房间一起看?」
「嗯,可是现在我很饿,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吧?」
「不知道能不能借用厨房,由我来弄点东西好了。」
「别闹了,上次你溜进去之后不是才被罚写过悔过书吗?」
在设施里,超过六点之后就不会再供应晚餐。另外,不管做什么事都要遵守规定,一旦违反规定就会遭受处罚。至于处罚方式,随犯错的小孩、负责的职员不同而有各式各样的情况。对于这间儿童养护设施明显有别于世间一般印象的异常之处,我有深刻的体会。关于这点,或许也有一部分要归功于阳咲常借给我看的那些书吧。
阳咲也同样没有父母,跟我一样被小仓盯上的树也是如此。
虽然是从书上看到的,不过,所谓没有父母的孩子,在现代那些普通的设施里几乎是不存在的;而且就算有,也会被某个亲戚领养。但是,在这处遍地都是深厚积雪的设施之中,我既没有见过因为什么家庭状况而和亲人分开生活的孩子,也没听过有被亲戚接走的事。虽然说,到了差不多能够从高中毕业的年龄时就可以离开这里……
「旭,你会冷吗?」
将头偏向一边的阳咲,已经靠近到了足以让我感觉到她呼吸气息的位置。
「我经常在想,你靠得有点太近了吧,老是这样……」
「靠在一起比较温暖啊。」
「这样很难走路吧。」
这句话的语气感觉重了点,让我有点后悔。但是,阳咲却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一样,笑得更开了。
「树跟我说过,他正在写的小说,主角就是旭你喔。」
「你在说什么啊。」
「到时你看就知道了。我自己也是有过『啊,原来如此,没错没错,的确是旭呢。确实有那种拒绝别人靠近的感觉,果然配得上【北海道的弹簧刀】这个名号』之类的感想喔。」
「谁是弹簧刀啊。」
我漠然地注视着表情在说话过程中不停变化的阳咲。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突然被拉了起来。阳咲不知何时变成跟我并肩走在一起,拉着我的手像钟摆一样前后摆动。她另外一只手也同样以夸张的动作指向建筑物的门。
「我们回家吧,旭。」
因为阳咲的动作实在太孩子气,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管是对于小仓的怨恨,或者是两天两夜软禁生活所累积的疲劳,只要和阳咲在一起,仿佛就都能够抛到脑后。
即使进到了屋内,哼着歌的阳咲依然紧紧抓着我的左手,带着它大幅摆动。阳咲的手腕从大衣袖口处露了出来。在接近手背的位置,依然可以看到一块斑痕。同样的紫黑色圆形斑痕,在我的左手手腕处也有,阳咲的则是在右手。由于在非常相似的位置有着几乎一样的斑痕,所以我们才会变成朋友。「我们该不会是双胞胎吧」——听到我随口这么说的时候,阳咲马上主张自己应该是姐姐。她当时那种像是终于等到这个绝佳机会的态度,再次让我笑了出来。
2
当我醒来时,看到雪花斜斜飞过微亮的窗外。可能是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吧,我一度以为自己竟然在「惩罚小屋」的硬床上睡着,吓得赶紧跳下床。
这里是约四坪大的房间,天花板上挂着有灯罩的日光灯,地板上铺着不少处破损的红色地毯。墙边并排摆着两张书桌,上面放有树写到一半的原稿。双层床的上层传来床垫弹簧受到压挤的声音,总是贪睡赖床的树刚刚翻了个身。这副熟悉的早晨光景让我松了一口气。要是在那处难以取暖的牢狱里头睡到早上的话,现在我或许已经死了吧。
距离七点的早餐还有一段时间。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任何东西,所以先离开房间到共用的洗脸台洗把脸,并且喝了满肚子的水。
我回到冷得让人发抖、一片寂静的走道,每踏出一步,木造的地板都随之发出倾轧声响。
这处设施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物。虽然跟年龄也有关,不过基本上一楼是女生的房间,二楼则是男生的房间。我已经不太记得跟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了。不过,我一直跟他住同一个房间,缘分比阳咲更深厚。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待在彼此身边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起生活、分享对设施的不满,一同沉迷于从阳咲那边借来的书。
在长久相处的过程中,我发觉到了树与其他小孩稍微有所不同。树很少去学校,也不太常到外面玩。刚开始我还曾经感到不满,为这些事逼问他,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树每逢季节改变之际就病倒在床的模样,开始把他视为需要自己随时在旁关心的对象。
就在我的手刚碰到房间门把的时候。
「哇啊啊!」
树的惊叫声,让我急忙进入室内。
「怎么了,没事吧?」
树呆坐在床上不停喘气,然后转头看向位在他身后的我,眼神中原本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在认出我之后才慢慢恢复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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