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浩劫的王宫耗费了一个月进行修复后,外观也大致变得有模有样了。
四散的瓦砾、半毁的城墙外壁、蔓延城中的尸臭——虽然没办法说已经全部清除,但过去的惨状如今看来已像是一场梦。
既然都发生了那么惨不忍睹的事,为何不干脆舍弃这座王宫,另寻别的地点建新的就好?伊欧悠哉地如此心想,但事情可没那么容易说搬就搬。
不过嘛,回顾历史,这座城堡原本也就曾久曝于战乱之中,据说当时连壕沟都被染得鲜红,血淋淋的头颅也被大剌剌地挂在宫殿走廊上,所以或许这次的事件也没什么好特别在意的。可是当然,绝不能遗忘了死去的人。
总而言之,经过了一个月,情况已大致平静下来。
混乱的国政如今似乎也已设法回复了运作。议员的人数大幅减少,国政差一点无法重振,幸好包含亲王殿下在内的王族名士高明地整顿了事态,对外也没让他国有机可乘,总算是度过了难关。
——其实她也只是听人家谣传的,事实上具体而言究竟如何她并不知情。反正市民已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这样就够了。她心想。
亲王理查德被从优贝欧鲁囚禁处平安救了出来。
虽然国王、王妃和公主的殒命让他有一阵子相当消沉,但状况不允许他继续消沉下去。该说是幸或不幸,由于国家的未来落到了他的双肩上——让他忙碌得无暇哭泣庋日,他才总算能与悲伤对抗。
至于说到伊欧,除了日常的业务之外,也还负责照顾那位理查德亲王。
据说总之就是人手不足。由于大半的侍女们在那场骚动中死的死、逃的逃,因此像伊欧这样幸存的女性十分宝贵。再加上「因为有照顾过王族的经验」这种牵强的理由,于是便让她担任照顾理查德一职。
一下子准备餐点,一下子为了例行活动、外交或议会帮忙更衣,一下子打扫什么的,老实说实在忙得她头昏眼花。虽然由于对方的身分使得她起初很紧张,但现在也已经习惯多了。不如说,反倒因为太习惯了而有点伤脑筋。
她最近时常差点忘了对方身为亲王殿下——现在则是皇太子——的立场。明明是未来即将成为国王的人,照理说应该光是连视线相交都要感到诚惶诚恐才对。
这应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伊欧心想。
谁教弗格平日就老是毫不在意地和殿下互相抬杠。
艾儿蒂也是,老是「叔父大人、叔父大人」地和他日常对话。都是他们不好。
殿下本人也老是说什么「我不打算继承王位」、「我想让这个国家将来转变成共和制」。仔细想想,这种重要的事根本完全就不该讲给一介侍女听,结果他却讲得好像闲话家常,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难不成对方是觉得他们变成朋友或者什么了吗?
不过嘛,他能像这样地对待自己,老实说伊欧很开心,而且有点难为情。
比方说前几天,理查德还邀她要不要一起去用餐。他似乎是很怀念以前到街上时曾去过的咖啡厅,所以想再次造访。真是的,这是在逗她吗?
要是彼此都微服出巡的话倒是无所谓喔。虽然这样回应他了,但谁知结果如何?
总觉得他似乎当真会这么做。真希望别连我都挨王族人士的骂就好了。
像这样的伊欧,今天也轮到了久违的休假。
要做什么好呢?好久没做甜点了,也好久没看书了。当然去找艾儿蒂玩是最优先事项——对了,还得写信才行。
她有个回故乡探亲的朋友。
说是十五年没回去了。因为几乎算是离家出走,所以丢脸得不敢回去而面有难色。从背后推她一把、鼓励她的则是伊欧,所以想确认她是否确实抵达了,也想知道故乡是什么样子。
出发后已过了将近半个月,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回想起记忆中的风景。
山坡上辽阔的草原,深绿色的地毯。
伫立在那当中,与牧草同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具有着野性美的女性——想必是如诗如画吧。况且还是她自孩提时代便心怀憧憬的、纯血的乱族。
她有一点后悔,早知道自己也返乡看看就好了。
但要是两人一起回去,搞不好会想两个人一起在故乡定居而不想回来了。
要是那样可就伤脑筋了。
因此她选择留在这里等待,心想总有一天可以迎接回到匍都的她。
※
堆积得快像人一样高的书山,总觉得再怎么读也整理不完。
明明已经跳过了既知的部分不读,没想到禁书、奇书、稀有书籍居然蒐集了这么多。本以为这世上大概没有罗兰的记忆不晓得的知识,但看来世界比他想像得还要宽广而深远。
将看到一半的书置于桌上,弗格伸了伸僵硬的背脊。
这里是距离王宫南边约五百公尺的王立炼导院——通称边狱院的建筑。
昔日是特莉艾拉·梅普使用的研究室,最近他经常在这里度过一整天。
他全数接收了她所遗留的资料。
说是遗留,倒不如说是被她全部阅毕后舍弃了,这样的形容或许比较正确。他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在追忆过往罢了。但尽管如此,这些书果然还是她的遗物,身为友人的自己想要好好地加以运用。
堆积如山的资料当中,除了书籍之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