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是这么认为的。更残酷的是,伊帕西亲口说了——我曾经死过一次。但因为变成超越人类的存在,才能像这样活着。
类人造人,他们是这么称呼他的。
换言之,并非罗兰•艾努•康菲尔德,而是有另一个人利用伊帕西进行了炼禁术的实验。所以曾经死过一次的他,以非人类的身分复活了。在复活之后,他依然保有对特莉埃拉的记忆,只是精神已经错乱,所以对她产生的不是爱,而是杀意。
这是多么残忍的行径啊。愤怒与悲伤让特莉埃拉感受到心如刀割的滋味。
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一天到晚不害臊地嚷着:「将来我要娶你当新娘」这句话的男孩,为什么非得落到这种下场不可?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与我再会的呢?
而我——又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与他的再会与死别?
特莉埃拉缓缓站起身。
伊帕西的尸体,就倒在不发一语的艾儿蒂与弗格身后两公尺处。
被砍断了一只手,头部裂碎,连心脏也遭到贯穿,一动也不动的。或许是因为皮肤表面沾上了冻结的血液,竟给人一种凄美的印象。
「……伊帕西……」
特莉埃拉跌坐在他身旁,空洞地唤着伊帕西的名字。
没有回应。于是伸手触碰他的肌肤。那么僵硬,只感到冰冷。由于艾儿蒂早已经解除冷气系炼术,特莉埃拉并没有被冻住。
至少,让我埋葬他吧。
想要亲手将儿时玩伴、曾经的恋人——啊啊,没错。总是腻在一起的那段童年岁月,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就是所谓的两小无猜吧——毕竟伊帕西除了自己之外大概也没有其他亲属,没有比自己更适合送他最后一程的人了。
从肩膀、结霜的衣物一直到胸口。特莉埃拉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受损的心脏。
「伊帕西……」
她的声音细细颤抖着,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
所以,特莉埃拉就……
将手伸进伊帕西的胸腔内。
那一瞬间,特莉埃拉的胸口似乎就快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盈满。
近乎怜爱,却有些微不同。更类似于冲动,让她忍不住继续往内探。
手掌在伊帕西的胸腔内翻搅着。触碰到的不是血肉,而是更为坚硬的东西。取出后,即使沾染了血色也遭到毁损,但很明显的,这东西就是「克拉夫念珠」。
看来这就是动力来源吧?特莉埃拉用袖口抹去血迹,仔细地观察。上头的炼术阵与出现在市井坊间的有些不同。启动键不仅不是咒语,另外还有新型炼术留下的痕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串被改造过的念珠似乎会藉由生理反应或外部剌激发动某种特定的炼术。应该就是外部剌激。伊帕西刚才也说了「就连被开膛剖肚都能治好」之类的话。既然如此,就是外伤啰?这串克拉夫念珠会因身体受到伤害而产生反应,自动启动让身体组织复原的炼术,应该是这样吧?
但如此一来,炼狱毒气必定会伤害到身体细胞,若想治愈伤口,必须长时间持续发动治愈炼术才行,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秘密一定就藏在伊帕西身上。
特莉埃拉注意到受创的尸体头部,跟刚才一样将手伸进去挖出脑随,捧在双手掌心中认真端详,触目所及的理所当然只有结冻的肉块。得用显微镜调查他的组织构造才行。除了血肉之外,也得调査一下组织液。说不定他的体细胞早就变质了,又或是被人用某种不知名的炼术灌注在身体构造内。没有炼术能达到这种效果。难道说,会是炼禁术吗?
真是了不起。啊啊,干脆马上从研究室把显微镜搬来,然后……
「……特莉埃拉小姐!」
听到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特莉埃拉下意识抬起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是弗格啊。
是他杀了伊帕西,他是伊帕西的仇人——但是,想必他并不知道伊帕西与自己的关系吧。会与伊帕西战斗、痛下杀手,都是为了保护特莉埃拉。
特莉埃拉并未责怪他,而是开口探问:
「弗格啊,你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运作的吗?」
「特莉埃拉……小姐?」
「一定是炼禁术吧。哪,你知道是谁搞的吗?是你认识的人吗?如果是的话,我有点事情想问……原来如此,并不是像罗兰靠毒气创造出一切,而是以生物的尸体为基底,换了一副新身体啊……这是应用了米德烈理论吧。虽然也算禁术的一种,但却不是用来将尸体做防腐处理,而是直接复活尸体,真是崭新的概念。以炼禁术来说就没那么费事,而且还更便宜实惠呢。」
「等一下,你在说什……」
「我是在说原理啊,让这东西运作的原理。太厉害了,真是叹为观止!」
特莉埃拉热切地、专心致志的说个没完。
对知识的好奇心揉合了兴奋,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的下腹不由自主地发疼。染上绯红的脸孔看来无比陶醉,她梦想着能将眼前的尸身当作检体仔细调査研究,连呼吸都因激昂的情绪而变得急促。
终于在三分钟之后。
冲上前来的其他几名员工总算把特莉埃拉从检体身旁拉开。她这才记起那具尸首是伊帕西•特特斯,是她最亲密的儿时玩伴。
从她喉间溢出的是绝望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