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伸手打开房门。
房里并不明亮,反而有些昏暗。
这间房里连一扇窗都没有。照亮房间的光仅是烛台。壁面上镶嵌了八盏,房里深处的办公桌上一盏、还有摆在中央小茶几上的一盏。
茶几后头是一张沙发。
沙发上有一个人,正面向弗格的方向侧躺着。
悠闲且泰然自若。
「……总算来了。来赴这趟约,真是辛苦你了。」
她露出一抹桀骜不逊却不失大方的微笑。
没错——就是她。
而且还十分稚嫩。两个大人坐在一起会显得太过拥挤的长沙发上,容纳她身展四肢的卧躺姿势倒是刚刚好。她看起来顶多十来岁,说不定还更小一点。
但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语气却和外表截然不符。
垂在身后的长发是如火焰亦或血色的鲜艳红发。装饰在发间的发夹和嵌着珠炼的装饰品令人联想到来自东方的异国贵族。
她身上穿的衣服像是舞衣,上头同样也绣着异国风情的花样纹路。那件裙子很长,走路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撩起裙摆。但除此之外,布料都合身至极。她不是硬将大人的衣服穿套在身上,而是原本就把衣摆做的比体型还要长。
把玩着手里承满液体的玻璃杯,少女开口:
「哎呀,我都这么慰问你了……至少打声招呼吧。」
她说话的方式简直像个历尽沧桑的老太婆。实在太不协调了。
老是这么惊讶下去也不是办法。
被这么一指责,弗格慌忙地将手举到胸前行了礼。
「初次见面,承蒙招待了……我是隶属王属军的弗格。」
相对地,她却以上对下的态度接着出声:
「我是雷可利。」
如此直接坦荡,完全出乎弗格的意料之外。
「咦……雷可……利?」
这么说的话,眼前这名少女……
就是「雷可利之宴」的首脑,这个国家的公会、甚至于经济走向都是她在暗地里——
若真是这样,坊间流传的那些荒唐无稽的故事这下不全都是事实了吗?
「用不着露出那种表情。」
少女笑了。
那神色,就像将高贵与傲慢混在粉底里抹上了脸。
「哎,你会那么惊讶也不是没道理。话虽如此,现在就吃惊还嫌太早了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嘲笑双眉紧锁的弗格吗?少女一脸悠然地闭上眼,轻轻吁出一口气后才又睁开。就只是这样——但在迎视她投来的目光时,某种情绪就这么攀上了弗格的脊背。
不知名的颤栗。
缓缓侵蚀自己的恐惧。
不对。
这是……
令人不快的恐惧,还有怀念——?
「你刚才说了初次见面吧?但我可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喔,我很清楚你的每一件事,你应该也知道我才对吧?」
少女脸上仍是挂着笑容。
「只不过,就算灵魂彼此认识,脑子认不认识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待在连接着蒸馏器的三角量杯里呀。」
她又笑了笑。
「我叫雷可利。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就跟你一样。」
微笑着对弗格说道。
「好久不见了……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悲叹之河的第三环……被赐予背叛客人称号的『罗兰之子』第三号。」
须臾间,身体出现了反射性动作。
手往背后伸去,拔出腰间的弯刀并且脚下用力一蹬,退到房间角落,与对方拉开距离,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少女——不,是有着少女容貌的那家伙。
「哎呀呀。」
雷可利仍是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悠哉地将玻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能再给我倒杯葡萄酒吗?卡尔布鲁克?」
「现在不行,夫人。」
不知他是何时从门边移动过来的。老管家站在雷可利身边严肃答道。
名唤卡尔布鲁克的管家,口口声声称她为「夫人」。
包括这一点在内,都让弗格感到难以理解,同时心中大为警戒。
「咯咯,怎么突然就亮家伙啦,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吗?」
「……你在开玩笑吗?」
逸出口的声音自然低沉了几分。
「不管从哪个角度,你说的话一点都无法让人相信。」
「我没有要你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