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月光苍白,带着些许寒意,圣堂包覆在一片静谧中。
外头没有行人的踪迹,这座圣堂原本就座落在闹区外的一座小山丘上。住在这里的只有一位年老的丁字新教牧师,此刻他正奉「国王之命」外出中。原因是为了调查建筑物的强度而必须撤出一晚。在莹国,国王同时也兼任新教教主。对此牧师并没有反对的理由,也没有半点怀疑。
但其实,这道命令本身就是个幌子,与原本的目的大相径庭。
圣堂里,十几个炼术师正在黑暗里忙碌地进行作业。
伊帕西·特特斯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语地工作,不由得偷偷叹了口气。他背靠着圣堂的墙壁,双手环胸,有点紧张的咬着嘴唇。
年方十九,成为炼术师时日尚浅的他,和住在匍都里其他的年轻炼术师一样,都怀抱着极大的野心。对这一次的工作全神贯注。
换言之,就是想以这次的工作为踏板,希望能更上一层楼。
伊帕西出生在距离匍都三百公里远的北部农村。那里的贫脊土地除了黑麦和马铃薯之外什么都长不出来,也没什么特产。原本就穷困的村庄,在炼术所带动的产业革命爆发前——就是距今二十几年前,除了长男之外,会把生下的孩子全部扼杀;而如今,则变成把孩子们送到匍都或南部矿山里工作养家。
进到匍都的孩子,通常就是在纺织工厂里工作。
工厂里没有日夜的分别,以炼术作为动力的机械齿轮不停回转,没日没夜地纺织纱线。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劳动者们必然得一直沐浴在炼狱毒气里。
只是让机械运转的炼术当然很微弱,散发出的毒气也并不浓烈。就算是抵抗力较差的人,健康状态也不会立刻受到影响——这是指雇主对那些劳动者、那些孩子们还抱持些许仁慈的状况。
一天平均十六个小时,不分昼夜,给他们的就只是黑面包的碎片或发酸坏掉的葡萄酒,睡觉的地方是在铺着草蓆的小屋里。孩子刚满十二岁就会立刻被送去工作,再加上环境恶劣,就这么从抵抗力较弱的一个个开始生病、倒下。
炼狱的毒气会一点一滴侵蚀人体,首先是肺,接着是内脏,最后危及生命。
大约经过半年左右,会开始出现慢性感冒的症状。一年后,咳嗽会开始夹带血丝,然后喉咙、肺部会跟着腐烂,超过两年还能活下来的只剩半数,能履行三年工作期约的不到三成。
听说南部矿山更严重。为了让挖掘用的机械运转,炼术规模远比纺织工厂更为强大,除了毒气之外,石灰粉也会在呼吸间不断侵袭肺部。
这么一想,伊帕西还算是幸运的了。
首先他去的地方不是矿山,而是在纺织工厂里工作。在劳动的同时,也对炼狱毒气产生了不错的抵抗力。
活着完成工厂劳动的孩子们都会被迫做出往后的人生抉择。是要回到故乡、或是在匍都找一份正经的工作猢口、还是成为炼术师的弟子。
被毒气侵袭以致健康恶化的人,会拿着报酬回到故乡度过余生;只是寿命被缩短的人,则会留在匍都等身体恢复后再找一份新工作。
伊帕西两者都不是。从十二岁到十五岁的三年间,他的内脏及肺部没有发生过任何病变,而且还保持健康。也就是说,他是个对毒气有极高忍受力的孩子——在百人之中只会出现一个或两个——具备了炼术师的素质。
「炼术」。
在二十三年前被实用化,并作为产业革命的基础。
炼术的发源是在更早之前的两年,也就是要追溯至二十五年前。
某个学者在偶然间发现了在这个世界的下一层,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正确来说,是发现了连系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洞穴,也就是将异世界的「大门」开启的方法。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那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草木、岩石、任何生物,就连天地也不存在。至少双眼见证不到那些存在。因为那个世界甚至没有光芒,倾泻流出的只有带着花香的奇妙大气。而且那种大气中还蕴含毒性,长时间吸入更会导致丧命。
就普通的思考逻辑来讲,那就跟岩石表面的瓦斯洞穴一样,只会对人类带来危害。将其开启不但无用,也是毫无必要的发现。但——学者没多久就立刻注意到了,原来不是这样的。
那个异世界并非空无一物。相反的,那里存在着所有一切。
盈满异世界的大气,带有其特异的性质。
换句话说,那些馥郁香气能引发外部剌激和干涉人体的意志,变化出森罗万象。想要草木即生出草木,想要岩石就会出现岩石。甚至于包含金银在内的各种矿石。不仅如此,还有光、有火、有风、有水,想造出生物也不无可能。
人们的眼睛突然为之一亮。这不就表示,那里有取之不绝的金矿吗?
只要许下心愿,就能得到一切。岂不是梦想中的美好世界,简直是黄金乡啊。
——当然,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就像异世界的大气会对这个世界的人们带来毒害,同样的,这个世界的大气对异世界来说也是种毒物。换言之,从异世界带回来的大气所创造出的事物,不论是有机或无机,有生命或没生命,在现世中只要放置一段时间便会烟消云散。到头来,这种东西还是只能被称为幻想物质。
经过数年,终于研发出能将幻想物质在现世里固定住的技术,但想造出一克金子就必须花上三十克金子的生产费用,实在难以得到实质的利益反馈。
但就算只是暂时性的幻想产物,能随心所欲的创造出力场与物质仍是相当有用且美好的技术,这个道理还是不变的。总之只要在消失前使用完毕就行了。
毒气会对人体健康产生危害是一大缺点,从道德伦理或宗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