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部

置,目前已经可以把脑部细分为五百七十二个处理模组。

  在过去曾有过这样的实验。虽然这个实验现在能轻松地以感觉遮盖技术来完成,但在过去并不是这么简单。首先,科学家找来一名脑部中负责管理视觉部位受损的受试者,接著,有人把球丢向这位受试者,而他竟然成功地闪过了球。这名受试者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世界对他来说是完全黑暗的,但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他却能知道眼前有什么东西。但他无法理解,自己是藉由其他的哪种管道来了解眼前的事物。

  这种情况,代表他的视神经没有受伤。会产生上述现象,是因为「看」这个动作,是由两个要素所构成的。一个是能感知颜色、形状、世界,另一个则是能感觉到眼前有某个东西,而这两者是分别由大脑里的一小角处理。

  「看到」与「感知」这两个功能,分别由脑部的不同部位处理。我们的视觉绝大部分都是由「感觉」构成的,例如我们看到苹果是绿色的、柱子是四角形的。但是人类有一种视觉不用依赖这种「感觉」,眼球就会持续把眼前的视觉资讯传入脑中。

  光是「看」这一个动作,就已经如此复杂。我完全无法想像大脑到底可以分解成多少个处理程式。而医生说,以目前的医学,可以分解成五百七十二个程式。

  「在睡眠与醒来之间,存在著大约二十个亚阶段。意识,也就是存在这里的自我,并非经常保持在一定的层次。某些模组会持续发挥功能,但某些模组会陷入沉睡。在某些情况下,某些沉睡的模组不会回应外界的呼唤。忘记事物与记忆混乱是比较浅显易懂的例子,而酒精与药物造成的意识不清,也是其中一例。我或是你的意识并非一直维持在一定的……品质,用这个词不知道恰不恰当。我和你都会不停地变浓、变淡。」

  「你的意思是,『我』会一下变浓,一下变淡?」

  医生回答,这只是叙述方式的问题。简单地说,所谓的「我」,在此时此刻只不过是叙述方式的问题。

  以群集这个词来比喻。一万人叫做「群集」,一千人也可叫做「群集」。那一百人、五十人、十人呢?到底要有多少人才能称为「群集」?

  简而言之,医生的意思就是,「我」和「意识」不过是定义的问题罢了。也就是说,至今人类社会尚未决定,到底多少模组活著才算是「我」、到底多少模组联合运作,才算是「意识」。

  妈妈的脑部有部分丧失功能,但依然有部分是活著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称得上是我的「妈妈」吗?

  当时的我被迫下决定,而且迟迟无法找到答案。

  我的感情被遮盖了,一如痛觉被遮盖。

  所谓的战斗适应感情调整,其实就是麻痹一部分的自己。也就是故意让「我」变得稀薄。与良心有关的部分,在名为自我的资讯处理系统中,是感情面的一个重要要素,而不是理性面。

  「在战场中排除敌人的动作,会大大受到感情判断的影响。」

  显示器上,开始出现许多世界上悲惨的场景,例如灾害的现场、成为战场的街道、挨饿的小孩等等。谘商师指著画面说:

  「我们假设两种情况。一是某处受到台风袭击,而有人呼吁民众捐款帮助遭遇风灾的民众。二是看到有人倒在血泊中,并且上前帮助他。在后者的情况中,人脑中判断善恶的模组,以及有关情感的特定模组,其反应会比前者强烈得多。人在面对眼前的突发事件时,会做出更强烈、更带有感情的判断。而捐款行为只不过是理性的判断罢了。在人类的判断系统中,多数行为都是由感情生成的。而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理性只是为感情所做的决定提供一个理由罢了。」

  「你是说,当我打碎眼前小孩的头盖骨时,所用的不是理性的铁锤,而是感性的铁锤?」

  我尝试用较为强烈的言词反问。但谘商师若无其事地点了头。

  「感情会略过理性,并快速地做出判断。人们很不想承认良心和杀人意念都是感情反应。所以常会用人性本恶来掩饰,不是吗?但是良心模组对你们士兵而言,是『无法抗拒、毫不留情』的一种机制。对于在美国长大的我们,更是如此。若不是用科技暂时封锁住良心模组,你们在战场上一定会没命。」

  「这和洗脑不一样吗?」

  应该有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吧。谘商师淡然地点头,说:

  「当然不一样。药物过度摄取后,就会变成毒。不,就算没有过度摄取,药物依然可以拿来做坏事啊。世界上不乏把止痛药当成毒品的人。」

  「换言之,问题是出在用途上,是吗?」

  「你说得没错。」

  为了能在战场上杀人杀得心安理得,所以这样的谘商就能被允许吗?这样的「用途」,是可以允许的吗?这种谘商程序可以暂时减低道德带来的犹豫,这难道没有道德上的争议吗?这些问题,我全都无法判断。

  有一些战友们认为,这种心理谘商根本就是一场闹剧。战士们的士气,原本都要靠挥舞著拳头的长官来提升,但是神经科学却让士气成为谘商师该解决的问题。但是,既然自己都有从军的觉悟,就根本没有必要藉由谘商来巩固自己上战场的决心。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还需要藉由谘商的协助才能上战场,那么他根本就不会选择从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心理谘商虽然被很多弟兄们当成多管闲事,但再怎么样也是军队重视士兵的证明。在现今的先进资本主义国家中,国民是很难接受自己国家的士兵在国外战死的。上个世纪的人大概很难想像,这在现代的接受度到底低到什么程度。民众几乎把「自己国家」的士兵战死沙场这件事,当成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们彷佛忘了死亡在战争中是理所当然的事。在现在的军事体系中,活人士兵是造价昂贵的零件。士兵是结合了高薪、高科技、并经过严格训练的武装人员。不管是哪一个军队,都无法同时拥有太多这种高价的零件。为了弥补活人士兵的不足,政府尝试制作了数量庞大的无人兵器,但是失败的作品足以堆成一座坟场,只有一小部分实验成功的机器人,在战场上获得了杀害人类的荣耀。但讽刺的是,人类对于脑部的研究愈进步,对于人工智能的研究就愈忽视。活体大脑太过于精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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