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星巴克喝咖啡。
我知道约翰‧保罗买过几个保险套。
我好想大叫。我好希望那个年轻人按下携带型通讯装置的按键。我希望那个焚烧肢体末梢的痛苦把我的意识扯碎。我希望身边有事物能对我加诸痛苦,不论是什么都好。
「这个男人的目的是逮捕约翰,所以才会监视你。他是美军的情报人员。而且是拥有一些文学素养的情报人员。因此至少抓住了你的心。」
我看著那个叫做奇维的年轻人。快按下那个让我痛苦的按键吧!让我在地板上痛到打滚吧!让露西亚看到我可悲又痛苦的样子吧!但年轻人彷佛看穿我的心思似地,俯视著倒在地板上的我,他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就像是在说著:「唉呀,让你感到痛苦实在是太便宜你了。你就这样窒息而死吧。」
地狱就在这里。就在头脑里。不需要外界施予痛苦。
「约翰在里面等你喔。」
卢西斯搂著露西亚的肩膀,指著店内深处。
露西亚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用空洞的眼神望著我。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同时深受罪恶感的苛责,根本没有心力去分辨她的眼神到底是代表疑惑,还是代表轻蔑。
这段痛苦的时间长到有如永恒。露西亚的眼神让我感到痛苦。我无法承受她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纵使如此,我还是不希望露西亚去找约翰‧保罗。我希望她留在这里。
你的前男友是杀人魔。是继史达林之后的刽子手。或许我可以告诉她这个真相。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说这些话。
「卢西斯,求求你,放过他吧。」
「我是很讨厌杀人的喔。」
露西亚得到答案后,消失在店内。趴在地板上的我,听著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悔恨的感觉在我体内疯狂地翻腾著。
门被关上,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后,卢西斯他们用看著小虫子般的眼神,望著趴在地狱画像上的我。
现场没有人说话。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比沉重,让他们无法开口。为了保护自由、为了抵抗人们控管社会的欲望,为了这些理由,他们要杀掉我。
「你刚刚不是说你讨厌杀人吗?」
「是啊,我的确讨厌杀人。」
卢西斯露出了极为悲伤的表情。希特勒与史达林的脸,大概也曾经出现过这种表情吧。那个前准将,还有索马利亚的阿夫梅德应该也有过同样的神情。所以,这男人的罪恶感一点价值也没有。我对露西亚的罪恶感,也一点价值都没有。
「所以这很让我很难受喔。」
这时,有一只蛾飞到我眼前。我心想,在面临死亡之际,这真是一个奇幻的场景。它拍著翅膀,在空中飞舞,最后停在我的中指上。
我的中指曾经滴了费洛蒙。
卢西斯注意到了蛾。
「是追踪犬──可恶!」
我花了一番力气,才用被捆绑住的双手掩住右耳。接著用肩膀掩住左耳,并且大大张开嘴巴,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现场传出巨响,南侧的墙壁被炸得粉碎,屋内出现一阵强大的爆压。墙壁的碎片与尘埃几乎让屋内所有人无法看清眼前的景物,卢西斯和他的一群手下们在这,瞬间无法采取任何行动。现场必定有一些人因爆炸而耳膜破裂。我虽然费尽气力摀住耳朵、张开嘴巴,但耳朵依然出现了「唧──」的耳鸣声。
我所属的特种搜寻群i分遣队的所有队员,都在杀人屋里受过攻坚的训练。在训练时,队员们会轮流扮演攻坚人员、犯人,和被俘虏的人质。从我扮演人质的经验中,我学会了在特种部队攻坚时,人质绝对不要站起来。最好是乖乖地躺在地上,等待攻坚结束。如果胡乱起身,那么就算被敌人或自己人的子弹打爆头部,也没有资格埋怨。因为许多特种部队的成员,都练就了能精准射穿敌人头部的技术。
所以队员是如何冲进来的、射杀了谁、又抓住了谁,我几乎都没看到。在这种状况下,好奇心就代表死亡。
因为店的面积很小,所以攻坚仅仅花了三分钟就结束了。连飞散在空中的尘埃都还来不及落在地面上。
「你没事吧,克拉维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我耳里。我站起身来,要威廉斯解开我的双手。
「你的头上都是白色的水泥灰耶。看起来就像是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穿著特种部队装备的威廉斯一边说著,一边帮我拍掉身上的灰尘。「露西亚呢?她在哪?」
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我从大洞望著夜晚的布拉格街道。由石头、石头与石头构成的迷宫。百塔之城。
「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感到极度疲惫。身体彷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我真希望身体能出现痛觉。我觉得,只要感受到疼痛,这个倦怠感就会消失。我认为我需要受到惩罚。
威廉斯一直对我表达关心,但是这份好意,是我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