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部

入把他们正式视为敌人的时代后,NSA、国家反恐中心、当然还有国防高等研究计画署,都投注许多资金在这个理论的研究上。我也是因此才会横跨军事与学术两个领域。图论学者靠著梯队系统监控到的资料,分析出某地区的人与人之间正在传递著什么资讯、彼此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在这个情况下,资讯的内容本身不是重点。而是某个国家正在流传著什么样的资讯、从哪里发出的资讯最容易扩散、散发出去的资讯是否能有效执行。这一切都是藉由分析网路得到的结果。」

  简单地说,我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选出暗杀的目标。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

  「我在研究屠杀文法时使用过这个系统。点与点之间是由线相连的。在线上加上了指示资讯流向的箭头后,就形成了有向图。只要善用SNDGA,就可以找出一个国家中最利于散播情报的位置。并不是非得成为总统或领导人不可。事实上,在某个国家中,我的身分是神父,在另一个国家中,则是NGO的成员。在某些国家或社会中,这些身分有时比总统或官员更容易散播屠杀文法。」

  在他所谓的实验背后,到底用尸体堆出了几座高山?人类的脑内寄宿著屠杀的语调。

  「……我无法相信语言竟然能诱导潜意识。萨丕尔─沃夫假说是胡扯。人类的思考并不是受语言控制的。在进化的过程中,人脑根本不需要保有这个功能。」

  约翰‧保罗听完我的话后竟然笑了出来。他的笑声爽朗得让人发毛。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个间谍这么懂语言。」

  我歪著唇笑著说:

  「是露西亚告诉我的。」

  「哦,看来你们很熟喔。」

  约翰‧保罗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我的话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真可惜。我觉得,这时的自己实在是卑微到了极点。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语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沉默以对。完全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界上不会有人直接说出喜欢或讨厌。我们都会把话说得很复杂,但其实那只是用兜圈子的方式,叙述心中简单的情感,不是吗?例如好吃、不高兴这种原始的情感。」

  我想起我对露西亚谈到妈妈的场景,这时一股害羞的情绪牵动我的全身。我对她说了那么一长串的话,不就是想告诉她:「我喜欢你」?

  「我阅读过许多国家、部落的资料。有些国家在迈向军事体制化的过程中,充满了许多口号。我常常幻想,这些口号会不会其实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我猜,这些口号所发出的『声响』,只是一种传达原始情感的音乐,像是『憎恨』、『保护』等等。」

  「野兽的咆哮跟人类的语言是不一样的。」

  「你真的这样想吗?我可没把握。」约翰‧保罗摇摇头,说:「哥德曾经写过:『军队的音乐就像是打开的拳头,令我挺直背脊。』我们都会在机场或咖啡厅听到音乐,而奥斯维辛集中营里也有。比如说叫醒收容者的钟声,与统一收容者步伐的鼓声。犹太人不论多么疲惫、多么绝望,只要一听到咚、咚、咚的鼓声,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配合鼓声做出动作。声音和视觉是不一样的。因为声音可以直接触及灵魂,但视觉却办不到。音乐会强奸人心。就像贵族一样,外表道貌岸然,但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声音是可以直接绕过意义,并直接对人产生影响的。」

  在我们平常使用的语言的表面下,潜藏著某种东西。

  而且那种东西一直在取笑著我们从日常会话中辨识出来的那层「意义」。

  约翰‧保罗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意义并非语言的全部。更精确地说,意义只是语言的一部分。在我们平常使用的语言中,存在著宛如诅咒般的层次,那个层次中包含著音乐、节奏,只是我们没有明确意识到它的存在。

  「……有某个人说过,耳朵是没有盖子的。没有人能阻止语言的传播。」

  窗外的满月散发著白色的光芒。约翰‧保罗在月光的映照下,形成一道人影。我向他的眼睛望去。让我讶异的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疯狂的气息。约翰‧保罗的精神状态是完全正常的,而且他看起来还带著一点忧郁。

  「你已经疯了。」

  我很清楚约翰‧保罗的心智很正常,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7

  约翰‧保罗离开了这个房间。过了十五分钟后,袭击我的其中一人从背后推著我向前走。我走在一道骯脏的走廊上。走廊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刚画上去的涂鸦。在这个时代里,政府能立刻利用个人资讯追踪到罪犯,所以我以为,涂鸦已经完全消失在这世界上了。

  袭击者用枪推著我,最后我穿过走廊尽头的一道门。门后是一个宽广的空间,里面有一座吧台,吧台上排放著酒杯与酒瓶。宽广的地板上有一层奈米薄膜,上面显示出深不见底的地狱。这里是卢西斯的店。

  「我们刚刚才见过面耶。」

  卢西斯与露西亚,以及看起来像是他手下的男人们,一起从店内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每个男人都拿著手枪,时不时地朝我投以警戒的眼神。

  「卢西斯。没想到你和约翰‧保罗竟然是一伙的。」

  卢西斯摇摇头说:

  「约翰是我们的客户。我们帮助他,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所谓的我们,指的是……」

  卢西斯身旁的露西亚困惑地说。这是否代表她跟卢西斯,也就是跟约翰‧保罗不是同伙?抑或是,她在不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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