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但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眼前的事情只不过再次证明了CIA是冷战时期的遗物罢了。许多原本是CIA该处理的业务,现在都已经归我们情报部队管辖。
「不是有很多军事小说都会出现一些能力很强的官僚组织吗?我只要每次看到有人出纰漏,都觉得这种小说应该全部禁止出版。」
威廉斯的口气听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我一边想著「CIA总算陷入人才不足的窘境了」,一边看著排列在桥上的天主教圣人像。我身旁的雕像和其他的圣人像不太一样。看起来像是有一群「黑泽明电影」中留著奇妙发型的武士,在支撑他的脚。查里大桥上有许多尊耶稣会的雕像。这座雕像所刻画的人物,也许是前往日本传教的天主教传教士吧。
这位圣人是如何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对日本人诉说著自己所信仰的事物?他是把GOD翻译成什么词呢?而这个词,对日本人来说,原本是代表什么意义呢?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我只是在想,一个CIA的年轻人,在语言不通的国家工作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们应该派一个懂捷克语的人来啦。真是的。」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这么问道,于是威廉斯耸耸肩说:
「约翰‧保罗有一个女朋友。我们只好跟踪她了。」
「原来他有女朋友啊。」
「约翰‧保罗曾经出现在她家。所以她就被美国的情报网掌握了。」
「如果早一点开始监视,那早就能逮到他了。」
「CIA说他们一直在跟监约翰‧保罗。但我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认真跟监。总之,根据他们的说法,自从开始跟监之后,第一次看到约翰‧保罗去找那个女人。」
「约翰‧保罗可能已经离开捷克了?」
「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ID不会被任何机场侦测到。他可能还在捷克境内,也可能离开捷克了。所以我们只好监视那个女人,赌他可能还会回来。」
威廉斯一脸忧郁地说著。的确,我们能做的就只剩这个了,但这不是我和威廉斯感兴趣的工作。
「等待约翰‧保罗。这很像卡夫卡的风格啊。」
威廉斯突然说了这句带有文学气息、但和自己很不搭调的话,所以我指出了两个错误。
「第一,如果你要说的是《等待果陀》,那不是卡夫卡的作品,是贝克特的。还有一点,在整出戏剧中,果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只是等待果陀的人不停在谈论果陀。我想要说的是,别说出这么不吉利的比喻。」
「反正没道理的事情全推给卡夫卡就对了。」
威廉斯这么说。
4
在某个早晨,葛雷高尔‧萨姆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有毒昆虫。
卡夫卡用德语写下这段文字。
在过去,哈布斯堡王朝曾经一度想让德语成为捷克的语言。后来在官方语言政策的主导下,捷克政治核心的语言也改为德语。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奥匈帝国没落,后来在共产主义下,捷克与斯洛伐克组成了共和国。
所以捷克境内有贩卖德语的地图,也有些居民依然使用斯洛伐克语。斯洛伐克语与捷克语非常接近,两者甚至还能相当程度地互通。此外,有些长者在说著捷克语时,也会混用一些德语名词。
因为上述原因,捷克境内目前仍保有三种语言。官方语言当然是捷克语,但是各个语言对每处风景名胜有著完全不同的称呼,当观光客来到歌剧院等场所时,总是感到很疑惑。
标示著多个国家语言的建筑物。
说著多种语言的当地老人。
对外国人来说,要听懂捷克语原本就很难了。如果再掺杂著德语与斯洛伐克语,那么更是难上加难。
「的确,捷克语或许比其他语言稍微难学一点。」
露西亚‧修克罗普一边这么说明,一边把红茶递给我。
「基本上,捷克语和俄语、斯洛伐克语都属于斯拉夫语圈。斯拉夫语圈的特徵是,每个语词在不同的状况,会有非常多种的词形变化。有些词的词形变化甚至超过两百种。」
「那么要学会一个单字,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啰?」
我一边把柠檬放到红茶中,一边问。
「我举的是最夸张的例子。」露西亚笑著回答:「捷克语比起词形变化,可以自由置换的语顺和难以发出的重音更加困难。来这里学捷克语的,都是从外国派驻到这里工作的人的家人,大家似乎都觉得发音非常困难。」
「原来如此。」
「像这种与人沟通有关的教育课程,包含语言学在内,依然有一些部分难以透过网路来进行教学。像发音技巧之类的,没有与老师面对面学习就很难学会的部分还不少。」
事实上,用网路封存档案来学习当地的语言,不能称得上是一种有效率的方式。语言只不过是一种沟通的工具。即使我们最近愈来愈常用虚拟现实感来进行模拟训练,但在学习语言的领域中,我们依然被安排与老师进行面对面的学习。
露西亚‧修克罗普以教导外国人捷克语为生。她的住家兼教室,位于远离布拉格市中心的一座古老建筑内,在这个稍大的客厅中,学生们正在向这位女性学习捷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