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八世是首次打造大规模战舰队的国王。他将从父亲亨利七世那里继承而来的仅十艘船只的王室舰队,扩充到拥有九十艘加利恩帆船的战舰船队。为了与情妇结婚,亨利与王后离婚,并与罗马教皇断交,自己成为英国国教会领袖,解散了五百三十七所天主教修道院,将没收的财产卖给贵族和大商人,得到了十万八千英镑的资金。这些钱有一部分就用在设立舰队上。亨利希望船上搭载巨炮,遂命令王室造船技师长,发明了在船壳上开炮门的工法。然而继承亨利的幼王爱德华,以及接下来让天主教复活、迫害新教徒的玛丽,都对维持舰队毫无兴趣,因此王室舰队日渐式微,在伊莉莎白继承玛丽登基时,已经剧减到仅剩下三十五艘船了。而且全是些老旧的破船。
英格兰面临存亡危急之秋时,女王已经五十五岁,但她穿上白色天鹅绒衣,戴上钢铁胸甲,骑上白马,站在蒂尔伯里的守卫军前。
「我亲爱的子民们!」士兵都被如此呼吁的女王深深吸引。
「我的肉体只是个脆弱无力的女性,但我拥有王者的灵魂,英格兰国王的灵魂!因此无论是欧洲任何一个国王,若是想要侵犯我的王国,我将拒绝不名誉的沉默,亲自执起刀剑,成为汝等的将军,回报汝等在战场上的武勋。我已决定,为了我的神、我的王国、我的臣子,献出我的身心。你们勇敢的挺身,将使我们英格兰赢得辉煌的胜利!」
女王鼓舞士兵的名演说受到众人欢呼。
只有几名亲信,知道女王回到帐篷脱下束缚身体的胸甲后,抱怨连连地说重死了、热死了。
英格兰舰队总司令官查尔斯,哈瓦德将自己拥有的八艘船只改造成火船。这令西班牙舰队受到莫大的损害,幸免于沉没的船只四分五裂地北上,在从苏格兰北岸绕到爱尔兰西岸的途中遭遇飓风侵袭,大半都遇难了。
为了庆祝胜利,伦敦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从宫殿到圣保罗大教堂举办了大游行,以献上感谢的祈祷。女王乘坐在由两匹白马拖行的马车里,宛如胜利女神。
云集的群众呐喊着:为了女王,我们可以献出生命!
当时位居政务中心的父亲伯利爵士及沃辛汉为了填补那莫大的军事费用,极尽劳苦。女王不愿意支付薪水给士兵。副司令官法兰西斯·德瑞克及海军财务长约翰·霍金斯——两人都是私掠船的海盗出身——必须自掏腰包付钱给水手。
筹措战争费用,压迫了王室的经济状况。光是卖掉一部分领土还不够,甚至得向金融业者借贷,现在依然不断地支付着沉重的利息。
王室没有强大的常备军。与外国发生战争时,便要贵族负担费用,命令各郡支付防卫经费。为了弥补累积的赤字,除了增税以外别无他法,但议会势力强盛,要让他们同意增税,不是件易事。
时代再也不像亡父亨利八世那时候那样,国王一声令下,甚至能改变举国上下的宗教信仰。
无论内情如何,女王仍是民众崇拜的对象。女王的支配力,借由封爵及册封骑士等头衔、授予能带来收入的官位、特许权、国王领地的租地权等恩惠来维持。而女王则是听从有力朝臣和官员的建议来分配这些。
在灿烂光辉的外衣内侧,旧事物的崩解与年轻势力的勃发持续进行着。女王的情人莱斯特伯爵逝世,他的继子艾塞克斯继承了情郎之位:而沃辛汉过世,伯利爵士卧病在床。如今,推动政治的权力已逐渐移交到年轻世代,亦即塞西尔自身及艾塞克斯手中了。
而艾塞克斯失去女王的宠爱了。接下来将是我的时代。塞西尔难掩兴奋。
猖獗的鼠疫完全平息,年关过去了。
伊莉莎白的宫廷举办了舞会。就和骑马一样,女王也热爱舞蹈。
塞西尔不喜欢舞会。再也没有比舞会更令他痛感身体缺陷的场合了。初次出席舞会时,有个无礼之徒把他误认为宫廷弄臣。每次回想起当时的屈辱,塞西尔总是要浑身颤抖。但愈是愤怒,愈只是自取其辱。他只能假装没发现,忍耐过去。
他想要避开所有的舞会,但舞会是重要的社交场合,也是刺探彼此心思的机会。塞西尔强忍痛苦,挤出欢乐的表情,偶尔积极地邀请女士共舞。在枢密院的会议唇枪舌剑,更远远投合他的喜好。
这天塞西尔前往宫廷问安,怀疑自己眼花了。
艾塞克斯与女王正手牵着手共舞。
两人的舞步、身体接触,就像在亲密地彼此嬉闹。
一曲结束后,女王欢笑不止,脸上抹得厚厚的脂粉差点没裂开,依偎在艾塞克斯的胸膛上。
我不是已经彻底破坏了两人的关系吗?他们什么时候又复合了?
塞西尔还以为缜密拟定的计划已经奏效,然而眼前这副情状,宛如根本没有发生过罗佩斯冤死一事。
瞬间,塞西尔血色全失,几乎要颓软下来。
艾塞克斯爽朗地笑着,声音自信十足,令身边每一个人都欢欣喜悦。
艾塞克斯的跟班也围绕着他热闹喧哗。其中格外抢眼的是宫廷第一美少年南安普敦伯爵及他身边的女人们。艾塞克斯的智囊安东尼,贝肯与弟弟法兰西斯·贝肯也在里面。因为他们的中心人物艾塞克斯又重拾女王欢心,他身边的跟班也随之气势如虹。
是坚持闭关在温斯特的艾塞克斯获胜了。
面对别说是屈膝恳求原谅,甚至是顽固地避不见面的年轻情人,反倒是老女王屈服了。
多么徒劳的努力啊。把罗佩斯逼死的计策只是一场枉然。……一切都是枉然。艾塞克斯的胜利,意味着塞西尔的败北。
该如何挽回失地?必须采取新的计策才行。
塞西尔隐瞒着这样的心绪,笑吟吟地向周围的人寒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