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的是奥兰多·伯德吗?」葛洛妮反问。
「没错。听说那个人是伯利爵士的公子——罗伯特·塞西尔的侍从。他意图对陛下做出谋反行为,但失败逃亡,加以藏匿的你们亦是重罪。有证人目击到他上了你们的船。只要把他交出来,我可以不予究问,依照陛下的书信指示行动。」
「我原本也准备在抵达都柏林后,就将奥兰多·伯德交给总督阁下。」
听到葛洛妮的话,亚兰愕然不已。葛洛妮居然能冷血到这种地步?就为了确实让提波特被释放、为了纠弹宾汉、为了讨好总督,她甚至要下跪舔他的鞋子吗?
「然而遗憾的是,奥兰多·伯德不慎坠入海中死亡了。」
「把尸体交出来。」
「我们没办法捞起尸体。打捞作业难如登天。我不想让部下为了捞一具尸体而涉险,因此就此置之不理。听说奥兰多不会游泳,他必死无疑。」
「我要派兵检查船内。」
「我没道理藏匿那样一个叛徒,若阁下无法相信,悉听尊便。」
「伯利爵士的使者认识奥兰多·伯德,我要让他一同上船检查。万一查出你有所隐瞒,届时我会将所有的人全数处刑。」
他们等了快半天,直到船舱检查结束。活着,就是等待吗?亚兰又兴起相同的感慨。让时间无为流逝的煎熬。明明非做不可的事多到数不清。葛洛妮之所以变得如此冷酷,也是因为她感觉到剩余的「时间」所剩无几,而去思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亚兰不擅长逻辑思考,但想要努力去理解葛洛妮的心情。最重要的是让提波特获释,以及让氏族存续下来。然而年轻的时候,葛洛妮不是一向不顾自己的危险,率先救助同伴吗?因为奥兰多不是同伴吗?如果是葛洛妮的手下落海,葛洛妮一定会亲自跳上小船吧。不,在葛洛妮上船以前,我会先动手营救吧。
当时真的没办法救助奥兰多吗?冷静回想,亚兰只能得到「不可能」的回答。
被葛洛妮甩耳光的感觉又回来了。葛洛妮打得很用力,都咬破嘴巴内侧了。
是为了让我冷静下来吗?
亚兰并不生气。对方是葛洛妮,所以他也不感到屈辱。葛洛妮从来没有对亚兰动手过。是因为当时的状况容不得慢慢说服吗?
不能告诉妮儿。你那一出生就被抢走的孩子已经成人了。我在伦敦见到他,然后他因为某些秘密,受到狙杀……但幸运逃过一劫。如果事情结束在这里,亚兰可以告诉妮儿。奥兰多因为药物作用而失明了。即使如此,如果他还活着,就可以把他带到妮儿身边,让他们母子团聚。但亚兰不可能告诉妮儿她的儿子因绝望而跳海自杀了。必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沉默到底。
妮儿一直对我隐瞒着秘密。我也对妮儿有了一个秘密。我们还能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地平静度日吗?
再次被叫到谒见室时,窗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暮色。
「就像你说的,船上没人。」
总督费兹威廉愉快地说,接着向近侍打了个手势。
下一秒钟,葛洛妮与提波特已经紧紧相拥。
费兹威廉的心情更好了。那是一种「干得好」的会心笑容。
「用不着等候陛下金言,我一接到戈尔韦行政官俘虏了你儿子的报告,就把他接到都柏林来了。他受到的待遇应该不差。如何,提波特?」
「我受到大人再优渥不过的礼遇。」提波特恭敬但带着亲近说。「我在宾汉的牢房受到残酷的对待,但在都柏林的日子宛如贵族。」
「这下你就可以了解我有多么冀望爱尔兰的和平了吧,欧马利族长?」
葛洛妮跪下单膝,亲吻费兹威廉伸出的手背。
「我会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宾汉,也考虑撤换他。你可以放心回领地了。」
加利恩帆船点亮所有的灯火等待着。
宛如拧绞银丝而成的月光长长地横亘在浪头上,倒映在水中的灯火就像镶嵌在海上的红宝石股散布着。
伙伴都聚集在甲板上,以欢呼声迎接葛洛妮、亚兰和提波特。
亚兰感到下巴挨了一记拳头般的冲击。葛洛妮的手下聚在一起欢天喜地,而他们后方,洛伊和奥兰多正笑着挥手。奥兰多的眼睛上没有黑布。
「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似地被骗了?」
「你骗不了总督的。」
葛洛妮笑着反驳。
「洛伊,你解释给你这个老好人的哥哥听吧。」
「向这艘船求救时,我没有功夫去留意到其他事情。上船的时候也被人目击到了,渡船的船夫也知道,只要他们去向塞西尔通风报信,马上就会通报到都柏林总督府去吧。塞西尔也许会认为我们要去戈尔韦,但若要派出使者,一定是先到都柏林。抓住奥兰多·伯德,把他处死——一旦总督接到这样的指令,葛洛妮也会左右为难。所以奥兰多和我找葛洛妮商量,演了那样一出戏。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奥兰多和我,以及葛洛妮三个人。不,我们也告诉纳撒尼耶尔了。因为纳撒尼耶尔从头到尾跟我们在一起,没办法完全瞒过他。」
「居然联合起来骗我!」
葛洛妮露出些许幼时恶作剧的神态。「扔进海里的,是包了废料的帆布。」
「原来你也跟他们一伙?」
亚兰逼问通知他洛伊与奥兰多在甲板争吵的哨兵。
「不。」
这个人不可能撒那么逼真的谎。他也跟我一样被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