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哈藏在岩石后方上了岸,从皮囊取出耶梅儿和马罗的更换衣物。将擦拭身体的布一起递出去后,亚兰便背过身子,穿上衬衫。
出发前进。他不熟悉这里的路,靠着太阳的位置找到大概的方向。
因为亚兰用绳子绑他,马罗似乎把亚兰当成了敌人。明明之前跟亚兰那么亲,现在马罗却完全不肯让他抱了。
主动放开船缘的耶梅儿,她当时的眼神深深地刺入亚兰的心。亚兰觉得那是绝望之人的眼神。
自己也有着和她一样阴郁的眼神吗?
他回想起抓住船缘的达默特。
麦克纳利的城堡也和欧弗拉赫提及欧马利一样,是石造方塔。由于没有其他高耸的建筑物,站在小丘上,一眼就能望见。城堡位在近海的平地,海湾停泊着卡拉哈和胡克船,也有许多卡拉哈被拖上岸。风景肖似克莱尔岛。
爱尔兰岛的东南地区相较之下较为平坦肥沃,也因此有许多来自英格兰的殖民者,但西北部曝露在冬季强风中,豪雨将肥沃的土壤冲刷殆尽,露出岩盘,薄薄的泥土上只见稀疏的杂草和欧石楠随风摇摆。麦克纳利境内亦是相同。
尽管贫穷——不,正因为贫穷,艺人的演奏和歌声、舞蹈更令人欢欣。
城堡前,看热闹的人围成一道人墙,中央处,葛洛妮正拨弄着竖琴歌唱,阿尔斯与菲利姆就像特技演员股轻巧地跳跃,欧辛正擧起约一人环抱的大石头。亚兰远远地俯视这一幕。
无忧无虑,看起来好快乐。与亚兰的心情是天坏之别。
一路抱着马罗行走的耶梅儿累坏了。但即使亚兰伸手,马罗也坚决不肯让他抱。亚兰突然拿绳子绑他,这也难怪,但这样下去耶悔儿会累倒。亚兰硬是把挣扎的马罗抱过来,把他扛在屙上。看来骑在肩上很舒服,马罗的心情好转了。
亚兰一手撑着马罗的脚,一手伸向耶梅儿。他想要搀扶行走不便的耶梅儿,耶梅儿却不肯依靠他。
亚兰把神父逼死了,这是坏事吗?亚兰对自己的行动失去自信了。
并不是他把神父推下海的。是神父自己坠海的。即使这么想,心情还是畅快不起来。很像杀了达默特之后的心情。
走下欧石楠的斜坡,靠近城堡。
布洛南与芬纳蒂正开始比武,葛洛妮等人退到旁边。
两人分别戴着狼与鹫的面具。即使脸被遮住,亚兰还是看得出狼是布洛南,鹫是芬纳蒂。
欧辛正在传递木碗,搜集赌金。
芬纳蒂不可能要布洛南向他屈膝,因此胜负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但还是得让观众看起来觉得是一场豁出性命的死斗。
要去到葛洛妮旁边,必须分开人群。亚兰不想引人注意,所以站在远方观看。
芬纳蒂往前一踏,剌出长剑,而布洛南勉强闪开,同时后退。
下注鹫的观众发出欢呼,赌狼的则骂声四起:「不要退缩!」「杀上去!」「王八蛋!」「迟钝鬼!」
狼挡下鹫刺出的剑推回,发动攻势。观众叫嚣得更加热烈了。
布洛南的剑缠绕住芬纳蒂的剑柄处,把剑弹飞,剑尖抵住了他的胸膛。
芬纳蒂举起双手,表示败北。
赌输的人发出不满的嘘声。
亚兰心想如果是来真的,芬纳蒂的剑术应该在布洛南之上。
而观众当中有人识破了这一点。
那人大步走近两人,露出轻蔑的笑,以英格兰语说:「想用套好的决斗骗钱?」
来人戴着有羽饰及别针的丝质平帽,身穿以金线刺绣和穗带装饰的紧身上衣、深红色丝绒短外套、塞了填充物的马裤、有装饰裂口的吊袜带,不折不扣是个英格兰贵公子的打扮。
布洛南假装听不懂英格兰语。
「跟我比试一下吧。」
男人拔出剑来。
「不是套招就不敢斗吗?孬种。」
布洛南维持着不受挑衅的冷静,然而看到主子受辱,芬纳蒂火冒三丈。
「我来奉陪!」他举起未收起的剑。
不妙。亚兰当下心想。
布洛南与芬纳蒂表面上是葛洛妮一团的成员。万一在这里闹出事端,葛洛妮也会被卷入,那样就麻烦了。
亚兰现在的身分是看热闹的民众。
「马罗交给你了。请你不动声色地到葛洛妮那里去。假装你是晚了一些赶到的团员,跟我不认识。听懂了吗?」
没错,没错,那家伙骗人!亚兰用英格兰语嚷嚷着,跑向芬纳蒂。
「这个骗子!我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实在是气不过,让我来打倒你!」亚兰拔剑出鞘,插进两人之间,剑锋指着芬纳蒂。
他向葛洛妮使眼色,叫她快点离开。
「少碍事,滚!」貌似英格兰贵族的男人推开亚兰。
「你干啥啊!」亚兰重新爬起来,反推对方的肩膀。
布洛南意会,附耳对芬纳蒂说话,低调地趁乱混进人群之中。
「要干架吗?」亚兰乔装愚笨而冲动的流浪汉,把剑锋对准对方。他以眼角余光确定葛洛妮等人离开后,收回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