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耶梅儿之前虽然满怀自信地治疗了杜达拉的溃疡,这时却悄声歉疚地说:「魔鬼折断了坎贝尔大人的背骨。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耶梅儿自己也苍白得像个濒死之人。
「父亲怎么会被魔鬼附身了?」杜娜不顾对象地指责说。「难道阿伦岛上有魔鬼吗?」
她抓住与亚兰一起站在葛洛妮旁边的欧辛的衬衫。「我听说你也上了阿伦岛,为什么你却平安无事?为什么只有父亲一个人……」
没有人有答案。
一直要到三百年后,人们才发现土壤中潜藏着被命名为破伤风菌的病原体,会从伤口侵入体内,引发令肌肉麻痹的强直性痉挛,造成死亡。而在十六世纪,说是遭到魔鬼附身,是最为妥当的解释。
一向爱酒而乐天的神父一改平日马虎的态度,坚决不肯让遭魔鬼附身、杀害的人葬在教堂的墓地。
神父都能教导葛洛妮拉丁语了,因此绝非无学之徒,但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才正确,因此采取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绝不能让遗骸遭到魔鬼利用。他将遗骸像异端罪人一样投入火中烧毁,但在那之前,先砍断头部,与身体分开来焚烧。用圣水和护符与骨灰混合后,将身体的骨灰洒入大海。
此外,头部的灰烬则收进盒子里,送到北部荒凉的土地。
族人挖了极深的洞穴,将盒中的灰烬洒下,箱子也一同在洞穴里烧掉。覆上泥土后,如豪雨般洒下大量圣水。
这种作法是否有效,连神父自己都没有自信。众人皆黯然神伤。
比起和敌人浴血奋战,这种状况更令众人害怕不已。对方是魔鬼的话,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对抗起。
「就这样?这样就结束了吗?」
杜娜悲痛的叫声挽留了就要踏上归途的人们。
「连哀悼歌也没有吗?马克提拉,为父亲唱首哀悼歌吧!」
杜娜向丈夫倾诉。神父的手扶上她的肩:
「死于战斗和疾病的人,我们会献上哀悼歌。但是杜娜啊,我们不能为遭到魔鬼附身而死的人歌唱啊。歌唱的人,会被魔鬼盯上的。」
天空晴朗,四下却笼罩着阴郁的沉默。
「神啊,请从魔鬼手中守护勇者中的勇者——坎贝尔队长的灵魂吧。」
亚兰不知不觉间唱了起来。不必思考,歌词自然地从心中涌出。
「勇者中的勇者啊,」葛洛妮接着唱。「汝策马驰骋于欧石南荒野,无惧如雨箭矢,勇猛交锋,击倒无数敌人。」
「勇者中的勇者啊,」杜达拉,还有马克提拉也唱和。「战斗中比老鹰更迅猛,安歇时比遍照原野的阳光更和煦。」马克提拉接着唱:
「勇者中的勇者啊!」所有的人都合唱起来。
如果魔鬼要盯上歌唱的人,那就得和欧马利全族的勇士为敌。
这时竖琴的音色随着歌声传来。
一名陌生男子在众人后方演奏着。
「我是流浪的乐师。」男人说。
「被你抢先了。」走在前往城堡的路上,葛洛妮对亚兰说。「从今以后,我绝不再害怕。即便对方是魔鬼也一样。」
杜娜悄悄走近,以脸颊摩挲葛洛妮,并执起亚兰的手表示感谢。
城内二楼用来接客的房间里,杜达拉等人轮流喝着酒。
在这里,竖琴依然演奏着。
任何时候都必须接待旅人,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因为旅人会带来外国的情势消息,十分宝贵。
因此没有人责怪径自走进房间里来的乐师。
椅子不够,众人在铺了干草的地板席地而坐喝酒,乐师向他们搭讪。
房间角落有个人正兀自垂头丧气,是来自高地的琼恩,华勒斯。亚兰在他旁边坐下。劝他喝酒。琼恩·华勒斯一把抢过酒壶,就着壶口,直接灌入喉中。
「至少如果是战死,」坎贝尔队长遗孀带着叹息的声音甚至传到房间角落来。「纵然哀伤,也能感到荣耀。」
「这是神明在指示我们该行走的路。」有人插口。是流浪的乐师。「死者就是被神明选中,来告知我们的。」
视线集中在乐师身上。
「我从这几位口中听到,各位尊敬的人以异常的死法离世,」乐师指着聚集在周围的男人们,接着说下去。「然后我明了了。各位也都知道,拥有音乐才华的人,具有聆听神旨的能力吧?」
他说到这里,卖关子似地停顿了一下。
「我听这几位说,各位对戈尔韦发动了攻击。」
居然把这件事告诉外人?欧马利的族人是酒后嘴巴都松了吗?
「这是违背神意的行为。神明规定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应该是国王的人、应该是贵族的人、应该侍奉神祗的圣职者,战士、农民、牧童。这些都是天生注定……」
「你想说什么?快说重点!」马克提拉厉声打断。
「英格兰的国王被神明钦点为支配者。反抗英格兰国王,就等于是背叛神明所定下的秩序。会死于那般骇人的方式,也是神明的——」
乐师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葛洛妮的短剑抵住了乐师的咽喉。
「杜达拉,」葛洛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