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散落着破碎的酒瓶碎片,地毯都湿了。
布洛南拿了幸免于难的红酒倒入两只酒杯,一只交给葛洛妮,以眼神邀请,站了起来。他们穿过船尾楼,来到突出海面的船尾廊。亚兰也倒了杯酒跟上去。
「庆祝胜利!」
两人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亚兰以为他们接下来要接吻,没想到布洛南凭靠在扶手上说:「葛洛妮,身为领导过部下的过来人,我想忠告你一件事。你曾说必须杀了船员。」
「嗯。」
「但你没有下手。因为没那个必要了吗?」
葛洛妮默不吭声。
「如果必要,就必须动手。绝对必要吗?还是不必要?哪一边?」
「我本来认为……为了不让情报泄露出去,是绝对必要的。」
「你这么确信?」
葛洛妮没有回答。
「我现在后悔没有杀了他们。」
「幸好我们开会时只有五个人。不过如果你是在众多部下面前这么宣布的,就不能轻易反悔,否则会失去部下的信任。因此在下判断时,必须深思熟虑。」
葛洛妮把身体探出扶手,呕吐起来。
「女人果然——」布洛南说到一半,葛洛妮一个耳光甩了上来。
亚兰穿过船尾楼回到甲板。因为他预料到争吵之后,应该就是拥抱。
亚兰想起耶梅儿·妮·弥莉莎的嘴唇。
丹冈·鲁亚靠了上来。他用眼神示意船尾楼,以表情询问。
亚兰向他耸了耸肩。
风势变强了,船只剧烈地晃动,船员的表情变得比冲锋陷阵时更加不安。
葛洛妮和布洛南来到甲板了。
「似乎要起雾了。」葛洛妮说。
亚籣也这么认为。因为冷气忽然增强了。
大海变貌为巨大的灰鸟。缓缓地张开的羽翼,很快地将一切包覆进去。友船「费奥纳号」的身影也被隐没了。
亚兰回想起在杜达拉底下,初次在海上遭遇浓雾时的经验。那感觉就好像变成了瞳孔白浊的盲人。尽管伸手摸索,却连应该就在身边的帆桅和扶手都触摸不到,就仿佛一个人被囚禁在恶梦之中。只要开口,诡谲的雾气便好似要灌人体内,让他连喊叫都不能。环绕着他的世界,就像哑子一样瘩哑着。
太阳融化了雾气。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久。为了不迷失方向,船帆收了起来,下锚停伫。即使放下铁链,也没有锚碰到海底的感觉,但多少可以停止船只前行。
菜鸟船员现在一定正处在比冲锋陷阵时更要强烈好几倍的恐惧与不安当中。
「是亡灵。」欧弗拉赫提的一个农民以畏怯的声音说。
其他人也应道:「是西班牙人。一定是小船翻覆,他们淹死了。他们的亡灵包围我们了。」
「是海鸟。」亚兰斥喝。「只要出海,碰上大雾包围不是什么稀罕事。」
淡黑色的影子在海面近处痉挛似地掠过又消失。
「这艘船被诅咒了。」
「因为有异教徒在船上。」
「因为有被诅咒的巴巴利人,所以神明动怒了。」
不知道是谁的呢喃声在雾中起此彼落。
「把巴巴利人扔进海里!」
「可是那家伙在哪?谁都看不见。」
「被雾藏起来了。」
「我瞎了!
「同伴们,你们在哪?」
「吹号角。」葛洛妮命令。「让『费奥纳号』知道我们的位置,免得相撞。」
号角声就像斧头一劈,撕裂了浓雾。回应的号角声从裂缝间传了回来。
……那不是「费奥纳号」的号角声。亚兰心想。音色不同。
有人的手擦过他的手臂。虽然看到指尖,但全身都处在雾中,看不清楚面貌。
那手指摸到亚兰的手臂,紧紧抓住。一定是不安得无以复加吧。
「雾一定会散的,别担心。」
亚兰话才说完,原本像濡湿的舌头般舔舐着他们脸颊的雾开始淡去了。
亚兰认出抓住他手臂的是芬纳蒂。芬纳蒂立刻放手,摆出不悦到极点的表情,退开了几步。一定是因为恐惧被看透,令他感到屈辱吧。
耸立的淡影变得清晰了。
是三艘小型帆船。有三根船桅,船首到船尾都铺满了甲板,是被称为史路普帆船【※Sloop,一般为单桅纵主帆的小型帆船。速度较快。】的船型。
航向约为正北,与葛洛妮一行人归港的方向相同。船尾朝着这里,因此难以掌握船体的全貌。
「亚兰。」葛洛妮比比下巴。一个动作,亚籣就意会她的指示了。
亚兰下了判断,对芬纳蒂说「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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